第一章：行为人

第六节：他我

1.目的论与因果观

因果观是行为的必要条件，同时，人之行为必然伴随着目的。自然科学所讨论的是因果关系，而行为学除此之外还需要讨论目的。

2.原始人与婴儿的泛灵论

原始人与婴儿出于一种拟人化的心态，认为世间万物的变化，皆是某个生灵行为的结果，且他们相信这些生灵的行为方式与他们自己一样。

3.机械论取代泛灵论，但其无法揭示身心关系

文化发展到某个阶段后，机械论取代了泛灵论，机械论是一个令人满意的行动指导原则，也正因此，致使人们相信机械论可以解决一切思想和科学研究的问题。

唯物主义和泛物理主义宣告，机械论是所有知识的精髓，且自然科学所使用的方法乃唯一科学的思维模式。他们认为因果观和不完全归纳是健全的认知原则，因为他们有效。

然而，科学还没有成功解决身心关系的问题，而泛物理主义者也不能说他们的研究方法在社会科学领域中产生过实效。

毋庸置疑的是，一个自我，与他人交往之时，只能把交往的对象当作一个像自己那样思想与行为的存在，这个原则实际有效，不可被否认。

4.自然科学的实证主义方法论无法研究人之行为

 将同胞当作是和我（即自我）一样行为的存在这一主张，需要承认的是，我们无法提供决定性的证据，证明我的思维逻辑是所有其他人的思维逻辑，以至于绝对是人的唯一的思维逻辑；且也无法证明我的行为必备的那些条件是所有他人行为必备的条件，以至于是绝对是所有人行为必备的条件。即便如上所述，日常生活中，以及在科学研究中，这一主张都是有效的。

而自然科学的实证主义方法论，无法证明这一点，也无法对人之行为进行研究，且实证主义者在向其同胞表述自己的意见时，亦默默地、暗暗地默认自己的思维逻辑在他和他的同胞之间是有效的，从而他也是在预设他我的思想和行为领域确实存在。

5.人之心智只可理解人的心智

在生物学以外，人之所以为人，乃思想与行为之故。思想与行为的关系不属于行为学研究的范围。

人心所能理解的逻辑只有一种，而且只有一种模式的行为，也即人的行为，是人心所能理解的行为。至于某些地方可能存在的超乎人或次于人的存在，是否有一种不同于人的思想和行为方式？这是人之心智结构无法回答的。同时，与人心相悖的逻辑关系或某一行为的必备条件不同于我们自己的行为所隐含的必备的条件，人心无法理解。

行为学，必须将其研究努力限定在人之行为上。

6.目的论与因果观是人理解世界的唯二的两个原则

某一东西、事件，若无法纳入因果观或目的论，若无法依据其一给予揭示，那么人绝对无法理解。

某一变化，或者被理解为机械论的因果关系操作的结果，或者被理解为有意行动的结果，对于人心来说，不存在第三种解释。

即便我们前文说目的论可以视为一种因果观，但不等于抹煞这两个原则之间根本的差异。

7.因果观与目的论无法带来终极的知识

泛机械论的世界观是一种玄学的迷信，其只承认机械论的因果观，且将比目的论更高的一些认知价值全归于机械论的因果观。

由于人的心智有限，可知因果观和目的论两个认知原则，都是不完美的，无法为我们带来终极的知识。在追溯一切存有的原动力的问题之时，最终都会遇到不可进一步分析，不可进一步解释的最终给定事物的勉强。

若追求心灵之宁静，解释“是什么”的科学无法做到这一点，需要去寻求可以教授“怎么做”的信仰的帮助，可以是某一宗教信条或某一玄学教条。

8.理解人之行为的方法

若欲理解人之行为，唯一的一套解释和分析的理论体系便是：认识和分析我们自己的行为所提供的那一套理论体系，也即将我之外的人当作另一个我来理解。

9.机械论因果观不适合研究人之行为

研究和分析他人之行为，和灵魂或不朽灵魂存在与否的问题完全无关。

人，是为了达成某些确定的目的，方才有所动作，这是一个给定的事实，而正是有目的之动作——行为，乃行为学的主题。

但是动作主义和实证主义想要将自然科学的实验方法运用到人的行为的事实上，他们把人之行为看作刺激-反应。但行为背后的目的，也即动作主义与实证主义所言的“刺激”并不是自然科学方法可以描述的问题。若欲描述这一“刺激”，首先便需要赋予这一“刺激”意义。

10.行为学者需要注意的问题

对于物理学者所探究的事件,没有迹象证明其存在目的因，因而探究目的因是不恰当的。

对于行为学学者，行为人的意志和意图的作用，是给定的事实，其研究必须注重这两点。

一些事件，可以从行为学的观点研究，亦可从自然科学的观点来研究，但从物理与化学的观点论述某一人类行为的事件（如书中的火器发射事件），若忽略了人之意志和意图的研究者便不是行为学的学者。

论本能的益处

1.关于“准行为”

如前所述，人类研究只有因果观与目的论两大法则，而这一事实，从所谓本能的益处这一问题的论述中得到了证明。

对于某些类型的动作，无法用自然科学的因果方法给予彻底解释，亦无法被视为有意义的行为。我们把这些界定为“准行为”，这些是有益的本能。

其条件为：

第一，活着的有机体，按照某个规律模式反应外来的刺激，是它固有的倾向；

第二，这种反应动作，对加强和保全该有机体的生命力，有好的效果。

2．不可从外部研究人之行为

动作主义欲用动物心理学的方法，从外部对人的行为进行研究。若动物之行为，超出了纯生理的过程，就只能借助人的行为学来研究。

像运动、力量、生命和意识这些概念一样，本能这个概念也只是一个用来表示某一最终给定因素的术语。可以肯定的是，它既没“解释”什么，也没指出什么是原因或最终的原因。

绝对的目的

行为学中，提到的目的，指的是行为人想要达到的目的；如果讲到意义，指的是行为人赋予其行为的意义。

行为学对于一些终极的，如绝对完美之心智，如上帝、如天命等等，行为学和历史学（人的行为科学包括人的行为学与历史，详见（《人的行为》第二章第一节 ）不敢自称其知道什么。

它们和所谓的历史哲学没有任何共同点，从来不像黑格尔、孔德、Marx之流自称揭露了生命与历史真正的、客观的和绝对的意义。

脱离尘世的人

对于那些说人需要摒弃其一切行为，不做任何令这一其认为不堪忍受之世界可忍受的努力，方能达到极乐的学说，行为学不做判断。

对于一切价值判断和最终目的的选择，行为学是中立的。

行为学只论述人的行为，而不论述已经蜕变成植物的人，也不论述已经变成纯粹出世无为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