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杨侍候了两代望海山庄的庄主，他肯定是知道望海山庄的秘密最多的人，甚至比杨耀的儿子们知道的更多。
可这样的人更难办，他是誓死效忠于望海山庄的，他是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的。他知道自己横竖都是死，所以他是软硬不吃，什么都不会说的。
杜涓见司瑞这几日一直为这件事发愁，于是和司瑞提议，让安恬试一试。
“主子，对付他这种油盐不进的，恐怕只有姑娘了。”
司瑞其实也动了这个心思，不过他心疼安恬大病初愈，身子不好。
“姑娘是懂事的，不会埋怨主子的。”
杜涓宽慰道。
“我知道。”
只要司瑞开口，安恬是不会拒绝的。
这也是他当初决定将安恬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可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司瑞为自己感到不齿，他忘了，恬儿本该过着平淡的日子，她没有义务和自己分担这些风浪。
杜涓见司瑞犹豫不决，只好说：
“主子，您要是再不出手，恐怕太子那头，就要杀人灭口了。”
司瑞的拳头缓缓收紧，他不想半途而废。
“那属下去叫姑娘？”杜涓已经往外走了。
司瑞却起了身：“我去。”
到了卧房门口，司瑞还没想好措辞，就听到里面“啪”地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司瑞心头一紧，立刻推开了门，就瞧见石头正低头靠着地上的碎瓷片，手里拿着抹布，不知所措。
安恬抱着枕头，小脑袋搭在脑袋上，见司瑞进来了，立刻告状：“司瑞，你看他，毛手毛脚的！”
“我不是故意的。”
石头确实做错了，他小声走到司瑞面前，等着挨训，司瑞却只是摆摆手，说：“收拾干净，万不可伤到姑娘。”
安恬见石头灰溜溜地跑出去了，伸长了脖子冲着外面喊：“从你工钱里扣。”
司瑞抽出安恬抱着的枕头，拉她到自己身边，轻声问：“头还晕吗？”
“不晕，睡了一天，想出去玩儿了。”
司瑞眸色一暗，欲言又止。
安恬用手指戳了戳司瑞的手心：“请我吃糖，就帮你。”
司瑞忘了，安恬能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他就算不愿说，安恬也知道他来找她的目的。
“只是吃糖？”
司瑞没想到条件这么简单，可能小孩儿的条件，都不太复杂吧？
“嗯！”
安恬真诚地点头，“前几日你都不给吃，看石头吃，我可馋了。”
前几日？
司瑞笑了：“病人还要这要那的，好吧，不能吃多，不然牙齿会变黑的。”
“好！”
安恬一口答应，下榻就要往外走。
司瑞把安恬拉回来，拾起地上的鞋子。
“不着急呢。”
安恬翘起趾头，嘻嘻地笑。
府衙已经被晋王的人接管，孙大人和那几个为望海山庄办事的，此刻都被下了大牢，不过他们不过只是些小喽啰，关键人物就是那个驼背老杨，他被独自关在密牢，安恬跟着司瑞走，走得晕头转向的，总算是到了地方。
驼背老杨的背驼得更高了，他盘腿坐在干草堆里，两只手抓着干草来回扔着玩，完全没有忐忑不安，反而泰然自若。
门外有脚步声出来，驼背老杨根本没动，冷笑了一声：“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一个滚圆的皮球溜到了驼背老杨的眼前，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从牢门的小缝里，伸进来一只小手，一个甜甜糯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球，给我，我的球。”
驼背老杨呆呆地看着一直晃动的小手，好像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拿起了皮球，爬着到了门口，将皮球放在了那个小手里。
“谢谢。”
小手的主人慢慢将球拿回去，驼背老杨不禁好奇，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透过门上的缝，驼背老杨往外看，就看到一个穿着桃花粉裙的小丫头正蹲在门口，手里还捧着刚才滚进来的那个皮球。
“你是谁家的？”驼背老杨从没见过这小孩儿。
“你是谁？”小孩儿反问他。
“呵！”驼背老杨自嘲地笑笑，“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小孩儿摇摇头，放下皮球，看向了牢里，又将手伸了进去。
她问：“为什么？”
驼背老杨看到小孩儿手心里放着一颗糖，犹豫了下，还是把糖接下了。
“因为我害了人，害了很多人。”
小孩儿自己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瞪着双水汪汪的眼睛，透过牢门看向里面。
“为什么？”她又问。
驼背老杨这回沉默了。
为什么呢？他从小就跟着老主子，为了得到主子的刮目相待，他可以背叛兄弟，可以背叛自己本来的姓氏。后来，为了能向主子表达忠心，他又放弃了尊严，放弃了善良，他一生无儿无女，最后临了，也谋了一场空……
如今问他为什么，他其实也忘了，自己的初衷，似乎只是吃口饱饭而已。
“说了你也不懂。”
驼背老杨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蚂蚱，递给了外面的小孩儿。
“这里晦气，赶紧回去找你们家大人吧！”
小孩儿接过蚂蚱，又说了声：“谢谢。”
然后，她将皮球递了进去，便跑开了。
安恬带着蚂蚱走到拐角，司瑞就在那里等着她。
“球呢？”司瑞蹲下身子，问道。
“换了这个。”
安恬将蚂蚱掐在手里，在司瑞的面前绕了一圈。
“找到了吗？”司瑞小声问。
安恬点点头，踮起脚附到司瑞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司瑞满意地点了点头：“真乖。”
安恬搂上司瑞的脖子，说：“他会死吗？”
司瑞没有回答，可是安恬已经听到了司瑞心里的答案。
她看着手里的蚂蚱，心里不知怎么，有些憋闷。
“司瑞，”安恬搂紧了他的脖子，“你也会变吗？”
“嗯？什么？”
司瑞拍了拍安恬的背，觉察出她的不对劲，轻声安慰道，“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舍弃你。”
安恬松了口气，到了衙门外，司瑞与杜涓说：“去查，钗凤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