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又回娘家住了,晚饭后在门口消食,碰见村子里一个舅妈,跟我打招呼:红英又来啦。我回道:是啊,再陪我爸住两天就回去。她问:这次回哪里呀?我答:要回深圳啦,离家快一个月了。没想到她由衷地来一句感叹:“红英过得几好啊(好自在的意思)!想在哪里住就在哪里住,又没有着急辛苦事。” 我顿时哑然接着好像有点飘然。我只是刚好温饱,心无挂碍,人身自由而已(也是哈,好像也很难得)。农村人拥有较多的时间自由,但是还是相对辛苦和清苦,在这个舅妈眼里,像我这样不用为生活奔波劳累就是她对清闲生活的最大向往吧。另一边在城里熟识我的人眼里,她们往往口头上羡慕我的时间自由,理智上遗憾我放弃了创造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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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老家在镇子边上,往里走还有两个村子,村子里的人上街镇必须要经过他老家门口。几乎每天上午和下午只要在门口多坐上一会儿,都会看到一个老头颤巍巍的路过,但很少看到他买东西。问起才知道,老头并不是每天要买东西,只是单纯喜欢上街。老人今年九十岁,一个人住在大儿子建在老家的房子里,自己照顾自己。房子建在一个三岔路口里,旁边没有左右隔壁。老人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全家都定居在城里;另外两个儿子家就在同一个村子不远处,两个儿子也都做了爷爷,孙子在县城上学,儿媳妇去城里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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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在家里开了个小店,他不在屋时,就是我守店了。湾里的一个老婆婆,来买过好几次东西,几次是只买一个打火机,每次来都拄着拐杖,走路颤颤巍巍,手也哆哆嗦嗦的。老人今年八十八岁,独自一人在老屋里生活。她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都住在县城里,也都是有儿孙的人。我没敢问买火机是做饭需要还是点蚊香用,如果是做饭用那就是还在烧柴火灶,柴火灶比煤气灶可要麻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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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回来,看到老父亲已经接受并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日子在缺失了我母亲的情况下自然地做了微调:店子开着,鱼塘养着,菜园种着,只是少了些往昔的井然和生气盎然,少了一点勤苦,多了一份孤苦。每次回来我也只能帮他做下一日三餐,让他短暂地从一个人的生活中抽离一下,给他接下来的独居生活补充点情感和底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意愿,不能强求,对年事已高、远离子女的父母而言,做子女的在他们没事时能主动出现,有事的时候能及时出现,或多或少应该会给与他们一些安全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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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里,失去老伴的老人独居不是个别情况,大多数老人只要勉强动得,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孩子们或近或远地看着;直到实在是下不了床或无自理意识,孩子们才会坐在一起商量出解决之策。每个人都是孤独的,每个人都是努力的,每个人都在自己有限的理智和有限的认知里认命而又奋力地习惯性活着。这就是大多数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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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就回深圳了。现在不管是从深圳到老家,还是老家到深圳,身边的人问起,我都很自然地回答:回深圳呀或者回老家呀。从一个乡里伢考到城里读书工作,在那个年代算是很有幸地跳出了农门,但我曾经很多年,一直搞不清自己算哪里人,总觉得自己像个浮萍,是个边缘人。老熊经常教导我要人在哪,心就在哪,不要做徒劳的牵挂。现在的我也许明白了:我心安处即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