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游雁荡日记续4
初四日，早望常云峰，白云濛翳，然不为阻，趣卧云同上。东逾华岩二里，由连云嶂之左、道松洞之右，跻级西上，共三里，俯瞰剪刀峰已在屐底。一里，山回溪出，龙湫上流也。渡溪，过白云、云外二庐，又北入云静庵。庵庐与登山径，修整俱异昔时。卧云令其徒采笋炊饭。既饭，诸峰云气倏尽。仲昭留坐庵中，予同卧云直跻东峰。又二里，渐闻水声，则大龙湫从卷崖中泻下。水出绝顶之南、常云之北，夹坞中即其源也。溯水而上二里，水声渐微。又二里，逾山脊。此脊北倚绝顶，南出分为两支。东支为观音岩，西支为常云峰，此其过脉处也。正脊之东为吴家坑。其峰之回列者，近为铁板嶂，再绕为灵岩，又再绕为净明，又再绕为灵峰，外为谢公岭而尽。脊之西，其坑即龙湫背。其峰之回列者，近为龙湫之对崖，再绕为芙蓉峰，又再绕为凌云，又再绕为宝冠，上为李家山而止。此雁山之南面诸峰也。而观音、常云二峰，正当其中，已伏杖履下。惟北峰若负扆然，犹屏立于后。北上二里，一脊平峙，狭如亘墙，两端昂起，北颓然直下，即南阁溪横流界，不若南面之环互矣。余从东巅跻西顶，倏踯躅声大起，则骇鹿数十头也。其北一峰，中剖若斧劈，中则石笋参差，乱崖森立，深杳无底。鹿皆奔聚其中，想有陨堑者。诸僧至，复以石片掷之，声如裂帛，半晌始沉，鹿益啼号不已。从此再西，则石脊中断，峰亦渐下，西北眺雁湖，愈远愈低。予二十年前探雁湖，东觅高峰，为断崖所阻，悬绠而下，即此处也。昔历其西，今东出其上，无有遗憾矣。返，下云静庵，循溪至大龙湫上，下瞰湫底龙潭，圆转夹崖间，水从卷壁坠潭，跃而下喷，光怪不可迫视。遂逾溪西上，南出龙湫之对崖，历两峰而南，其岭即石门之东，罗汉之西，南出为芙蓉峰，又南下为东岭者也。芙蓉峰圆亘特立，在罗汉寺西南隅。既至其下，始得路，东达寺，日已西，仲昭亦先至矣。
译文
四月初四，清晨眺望常云峰，见白云浓密遮蔽，但并未因此受阻，催促卧云僧一同上山。向东越过华岩岭二里路，从连云嶂左侧、道松洞右侧，踏着石阶向西上行，共三里，俯瞰剪刀峰已像在脚下。再走一里，山势回转溪流显现，是龙湫的上游。渡过溪水，经过白云、云外两处山房，又向北进入云静庵。庵堂屋舍与登山路径，都修整得与过去大不相同。卧云吩咐徒弟采竹笋煮饭。饭后，群峰的云气忽然散尽。仲昭留在庵中休息，我同卧云径直向东峰攀登。又走二里，渐渐听到水声，那是大龙湫从卷曲的崖壁上倾泻而下。水源于绝顶之南、常云峰之北，夹峙的山坞中就是它的源头。溯溪流而上二里，水声渐渐微弱。再行二里，翻过山脊。这道山脊北靠绝顶，向南延伸分为两支。东支是观音岩，西支是常云峰，这里是山脉过渡的部位。正脊以东是吴家坑。那些回环排列的山峰，近处是铁板嶂，再环绕过去是灵岩，又再绕是净明寺，再绕是灵峰，最外是谢公岭而止。山脊西面，那个坑谷就是龙湫背。那些回环排列的山峰，近处是龙湫的对崖，再绕是芙蓉峰，又绕是凌云峰，再绕是宝冠峰，最上是李家山而止。这些都是雁荡山南面的群峰。而观音、常云两座山峰，正好位于中央，此时已匍匐在手杖和步履之下。只有北面的山峰像屏风般矗立在后。向北上行二里，一道山脊平坦峙立，狭窄如横贯的墙壁，两端翘起，北侧陡然直下，就是南阁溪横流的分界，不如南面山势那样回环交错。我从东边峰顶登上西顶，忽然杂沓的蹄声大作，原来是数十头受惊的野鹿。北面一座山峰，中间裂开如斧劈一般，裂缝中石笋参差，乱崖森然耸立，幽深不见底。鹿群都奔窜聚集其中，想必有失足跌落的。僧人们赶到后，又用石片投向深壑，声音如同撕裂绢帛，许久才沉寂下去，鹿群更加啼叫不止。从此处再往西行，石脊中断，山峰也逐渐低伏。向西北眺望雁湖，愈远愈低。我二十年前探寻雁湖，向东寻找高峰，被断崖阻隔，曾用绳索悬吊而下，就是这个地方。当年曾游历其西侧，而今从东面登上高处，再没有遗憾了。返回时，下到云静庵，沿溪流走到大龙湫上方，俯瞰湫底龙潭，圆转嵌在夹崖之间，水从卷曲的崖壁坠入深潭，腾跃下喷，光影变幻不可直视。于是越过溪流向西上行，向南出到龙湫的对崖，经过两座山峰向南走，那道山岭就是石门东侧、罗汉寺西面，向南延伸出芙蓉峰，再向南下延为东岭。芙蓉峰圆浑横亘、独特矗立，位于罗汉寺西南角。到了峰下，才找到道路，向东抵达罗汉寺时，太阳已西斜，仲昭也已先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