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夜深露重伤了心或是晨曦微露刺了眼——很失意;
也许怊怅若失心不愿也许自损颜面情不甘——想失忆。
江霖熹被哀叹自责的情绪揪得生疼,她分不清是这种疼痛把她从梦里敲醒还是这种疼痛让她彻夜未眠;在沙发的贵妃躺上,深切地痛感始终嵌刻在清晰的睡或模糊的醒中。懊悔中夹杂着羞愧,因为最近两天发生的事情,让江霖熹把意识的伪装击打得支离破碎,而这种切肤之痛毫不手软暴击了她潜意识的真实,就像一对怨偶在她的身体里互相撕咬相互攻击,她再次确信心理学上说的“潜意识支配着意识97%的行为,最低层的负能量——羞愧感是最接近死亡的能量”是真理。此刻她真切地感觉到了痛彻心扉,生不如死,仿佛听见骨碎心裂的声音,她想伸手确认一下这种撕裂感,然而手却不听使唤。江霖熹通过重重的叹息声来驱逐这种窒息的感觉,然而挥之不去,果然连呼吸都是痛的。聚集力量后她睁开眼睛,只见饮料瓶洒落一地;深呼吸后沉沉地翻动被心灵折磨到虚脱无力的身体,头碰到了旁边三人座沙发上熟睡的女同学李之濛,看着她白皙的皮肤,高耸的颧骨,清晰的皱纹,江霖熹默默地给她做了一个客观的评价:岁月虽摧残了你小家碧玉的容颜,时光却没带走你矫揉造作的信念,不知是佩服你的自信还是嘲笑你的执着;你陷在你的小女生情绪里走不出来,却又对自己“绿茶”的本性毫不避讳,不知是沉默你的自我还是点醒你的悲哀?!多年来她俩这段同学关系中,一个是女汉子的直爽一个小女子的婉转,一个不拘小节一个心思细腻;在异性拿捏方面江霖熹一直都是配角,总是能成功地把仰慕者转变成兄弟伙,能轻易地让欣赏者望而却步;一方面她也渴望吸引优秀的异性靠近她,一方面她又无形之中挂起了能人勿近的挡箭牌。而李之濛则是教母,她的眉间暗藏风情,眼里都是柔情,嘴里全是温情,心中深藏矫情;总能成功的激起年长男人的保护欲、年轻男人的求知欲、帅气男人的征服欲、普信男人的自恋欲;她与生俱来的招惹,刻在骨子里的引诱,一般男人是无法抵挡的……时至今日,江霖熹才学明白——她潜意识里面缺乏资格感,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美好的事物、优秀的男人等等,当她遇到优秀的异性时甚至会不自在,会产生压抑感,因此会下意识推开他们;而李之濛的行为则是通过秋波暗送的暧昧、欲擒故纵的手段、楚楚可怜的佯装来营造广受欢迎的人设和掩盖不自信的本质。所以她俩能这么多年愉快相处,毫无违和感。
巨大的失落感和愧悔感再次袭来心又抽搐,逼迫江霖熹不得不收住思绪回到导致这个局面的同学聚会中来。事情因两个月前李之濛的发小聚会而起,发小圈中的男同学肖桐是此次同学聚会的导火索,三十年未见的肖桐在与李之濛的重逢局里多次提到小学里印象深刻的江霖熹,肖桐主动要求李之濛推荐同学江霖熹的微信,如此这般的李之濛颇感意外内心隐隐失落。因此在后面两个月她们的聊天中,都会有意无意的被引导到肖桐的身上。李之濛略带酸味又伴随试探的好奇心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你的印象这么深?江霖熹故作镇定的回答:大概是我的性格很像男生吧。话题就此打住,而思绪因此打开。时隔31年,小学时期的男同学肖桐给人的耿直印象是在李之濛以及江霖熹表哥叶旭辰的描述中形成的,是在江霖熹父亲的生日宴上匆匆表现的。而曾经的肖桐是江霖熹欣赏的人,只是这些年江霖熹表现出来的自傲与隐藏的自卑让她在喜欢与被喜欢之间始终不甚如意。对于优秀异性:自傲让她眼高于顶,自卑让她不敢靠近。而偶然联系上的口碑较佳的肖桐又将她儿时的记忆唤醒,同时唤醒的还有她想用现在脆弱的优越感弥补小时候强烈的自卑感的小心思,这份小心思里又包含着没有资格感的退缩和担忧。为这次同学聚会,大大咧咧的江霖熹以颇有心机的李之濛的名义做了精心的策划。看似随意凑巧,实际刻意安排;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心潮澎拜;她以往从未审视过在单调的表情戏和丰富的内心戏之间居然只隔着一个故意为之的自己这个问题。估计连李之濛这次都被她的行为迷惑得有点懵圈,因为平日里她才是这个剑戟深深的人物,这次她居然当了主办方,只是负责平台搭建,主角居然是江霖熹。
在期盼的兴奋中,小型同学会顺利举行。说好只导演一场同学情深,肖桐生生策划了久别重逢、贴心接待、地主之谊三场大戏;那叫一个热情洋溢、无微不至、宾至如归。从江霖熹自驾出发那一刻,行车路线、驾车安全、用餐安排等一一温馨提示到位;直到深夜11点终于见面,李之濛因为家属同在提早离场并表明家里有事第二场次无法参与,剩下肖桐、江霖熹、何云渊觥筹交错追忆时光,借着酒意揣着用意江霖熹透露要看知名中医,肖桐立即响应:我带你去!江霖熹一阵悸动,虽然她不是真的要他带,但这是她乐于听到的答案,且这个答案触动了她骨子里的一个信念——前方高能,此人很MAN、男友力爆棚、行为积极;毫无疑问女汉子的内心也愿意被优秀的异性收服,对于喜欢的男人,“听你的”与“跟我走”之间,她更喜欢男人说后者的霸气。与何云渊道别后,微醺的江霖熹欣然接受肖桐的护送,这又是江霖熹情窦初开的年纪为自己设定的剧本情节,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对手戏演员。微醺的状态与演绎的心态江霖熹把握得相当到位,没有尺度过大的举动但要有恰如其分的行动,头靠肩不是故意而是醉意,手挽臂不是刻意而是心意;空气暧昧语气玩味,有意皆无意,琼浆使然矣;江霖熹只享受肖桐给予的这个过程,因为肖桐就是她想象和寻找的那个适合此刻的男一,而人品端正、性情耿直的肖桐配合得也较专一。护送的脚步止于房门打开的那一刻,双方真诚地道晚安!一夜迷糊入睡之后,贴心接待的戏码上演,内容包括叫醒服务、专程带路、耐心陪护。其实江霖熹知道那个传说中的知名中医与她的住所只有一街之隔,但她乐意且刻意享受肖桐温馨的系列服务;走南闯北的江霖熹找个十八线城市的中医馆简直是轻而易举,但她很希望肖桐靠近表面懵懂一点的自己。总之,双方相当默契。江霖熹问:陪我就医,你家属会不会有意见?(她的潜台词一、我并不想你家属知道,此事你只专程陪我;潜台词二、我还是懂事的,考虑他人感受的)肖桐答:我不会让她知道(他的潜台词尚不清楚,但江霖熹很满意);在等待中医问诊的过程中,江霖熹在享受被重视与无资格感的矛盾心情中纠结得千丝万缕:嘴里三番两次说着让肖桐去忙,心里却希望下午看荷花他也全心全意陪同;一边推开一边牵绊,希望他主动沿着自己设定的方向发展。在江霖熹的潜意识里需要被偏爱,直到第二场戏结束她明确地感觉到了来自肖桐的偏爱,肖桐的表现符合江霖熹的所有策划、期待与想象;潜意识的愿望得到满足,意识的感受更惬意。久别重逢与贴心接待这两场戏以开篇微妙、过程奇妙、结局美妙落下帷幕。
如果没有地主之谊的意外,此次聚会就整体圆满了。肖桐正式的宴请是在江霖熹赏荷、李之濛家宴、何云渊加班之后的晚上,此外还邀请了江霖熹的表哥叶旭辰(与肖桐是江湖朋友);晚宴席设当地知名高档酒店的中餐厅。精心搭配了衣服的江霖熹停好车用她独有的高冷带风的步伐走出摇曳生姿的气质,高跟鞋与地面仿佛展开一场动人的踢踏舞。江霖熹用眼角的余光感觉到,这踢踢踏踏和袅袅娜娜吸引了路人。进入宴会厅,肖桐及叶旭辰同时上前招呼,江霖熹旁若无人的与叶旭辰相拥,只听到周围有女士的起哄声,江霖熹快速的观察了五官不错气质稍差的女人们,回过头来与肖桐的妻女以及其他朋友简单的打了招呼。肖桐的妻子阳雪凌平静的问:今天问诊的医生是姐姐还是妹妹?她家的中医馆的确远近闻名,许多人慕名而来!江霖熹表面波澜不惊一一作答,心头翻江倒海咯噔踉跄,是因为她对处理与嫂子弟媳妇们的关系的抗拒,更是因为剧情到此才发现小丑竟是自己,说好的不让家属知道呢?第三场戏以“自己是个笑话”的认知开场;略微寒暄后,迎来了睡意朦胧的何云渊、无奈携夫同来的李之桐。入席,倒酒,开动,碰杯、聊天;表面淡定的江霖熹内心是生气的,淡定的部分是席上受人敬重的表哥叶旭辰对她颇为照顾。为什么生气呢?气自己自以为是?气自己自取其辱?气打脸来得猝不其防?都有!淡定与生气不停较量相互角逐,江霖熹的思绪和行为就凌乱了,故意借着酒劲亲密地抱着表哥叶旭辰不撒手,抢过表哥的杯子替他喝酒并要求肖桐陪一杯(这是不被重视的绿茶以为的有用的抗议和发泄,江霖熹自认为不是绿茶,但她潜意识缺乏浪漫的爱情,因此借着酒局给自己加戏);喝酒实力超强的阳雪凌来敬酒用词狂妄而直接:你招惹了我男人(不知道她指的是刚刚肖桐陪喝酒还是之前陪就医),我要和你喝一杯(这是正牌家属宣誓主权打击对手的常规戏码)。再次被人提醒“小丑是自己”的江霖熹又一次被语言暴打,趁面具没有被人彻底揭穿之前,她选择了装醉拉着叶旭辰来挡酒:我有表哥替我喝。正面交锋立即偃旗息鼓,认怂也是一种及时止损。此时的江霖熹收到了来自潜意识的责备,她很羞愧,觉得自己干了件特别愚蠢的事情。在表哥应付了敬酒之后准备离开时,江霖熹果断的与表哥一起离席。千年绿茶李之濛因为家属在场,全程稳重的看了一场戏,每一个情节和细节她都理解得异于常人的敏锐的捕捉到。她陪同江霖熹,两人一唱一和迅速的找了个理由支走家属后回到江霖熹的家开启了复盘和找补之旅。李之濛果然抓重点很突出,问:第二场接待是有情况吧?你招惹他的细节?你有什么感受?几个问题问得江霖熹气若游丝缄口不语……第三场戏的开演,直接把前面两场的结局反转,江霖熹无地自容,明明她就是很刚的人,好不容易当一次坏人,居然被当众拆穿,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复盘的过程中清醒的李之濛故意给肖桐和何云渊打电话约再喝一台,这两人都拒绝了。更要命的是:江霖熹的潜意识狠狠的教训了她:羞愧如子弹射来千疮百孔,自责如潮水涌来气息奄奄;所有的心绪里只两个字——悔和痛。一方面为缺心仪的异性缘而策划的绿茶行动而后悔,另一方面为自己靠了肖桐的手臂又吊了表哥的肩膀而痛苦;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形象受损而后悔,另一方面担心让在场的小朋友看到了风情水杨被人诟病而痛苦。意识不停的逃避,潜意识不停的面对;意识找借口安抚,潜意思明目张胆的讨伐;被一种让人拆穿的异样眼光灼伤,被一份自取其辱的别样情绪蜇痛。她感觉不适合再联系,而自己找不到洗清自己的机会,一夜无眠,身心俱恙;无语开解,羞愧难当。她甚至想以后都不参加同学会了,连老家这种地方都少回来了,因为这里的记忆不美好了。江霖熹不甘心,因此返程之时在临建的群里面发了一段只希望肖桐能GET到的文字为自己找补:水墨丹青,皆是同窗情谊——感谢那张朴素的毕业照见证曾经美好的相遇;时光远去,唯愿岁月静谧——感谢各位亲:贴心的关照、温馨的陪伴、盛情的款待。找补的效果如何,不得而知;同学会最终以江霖熹内心备受折磨而收场;且杀伤力巨大,三天以后她都没有缓和过来,在第四天专程做了心理咨询,在咨询师的开解下才逐渐恢复正常!此后回到现实断了联系推了酒局;端正三观收拾五官;认真工作积极生活;吃一堑长一智,学会与自己和解。
赏心乐事与他家小院——不要嫉妒不必羡慕,用美好替代失意,做强大的自己;
良辰美景或曲终人散——不必强求不用遗憾,用正能填满失忆,做快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