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熙“啊呀”笑了：“妈不是去住院的，是去跑亲戚的。” 严莉道：“最后一趟了，总要体面些。” 云若熙皱皱眉头，转问：“给你煮的鸡蛋，怎么不吃？” “现在不饿，等一歇饿了，路上找地方吃。” “住院东西准备好了吗？” 严莉提出一只尼龙购物袋，隔了袋壁，摸摸捏捏：“牙刷、香皂、草纸，都拿了。” 楚墨辰随了严莉，站到走廊上。云若熙关灯、闭窗、检查煤气，各房间看一遍，解了链子锁，放在茶几上，这才出门来。三人一串地下楼。严莉道：“你们一前一后，押犯人吗？”云若熙讪讪不语，搀住楚墨辰。严莉沿了绿化带的边角走，尚未出小区，便喊起饿来。 云若熙道：“面包吃不吃？” “太干了，早上要吃点湿的，暖和的。” “公交站那里有豆浆摊。” “我要坐下来，安安稳稳地吃。” “那路上看看。” 他们过了马路，坐公交车，在第三站下来换车。严莉抱住街边梧桐树，说：“我饿得前胸贴后背，要昏过去了。” 云若熙说：“这里没有吃的，索性去医院附近吃。” 严莉将那树搂得更紧了，反复道：“我要饿昏了，我要饿昏了。” 楚墨辰道：“往前面走走吧，反正时间还早。”云若熙叹口气，胳膊一挥：“走吧。” 严莉这才松手，顺着街沿走。十字路口，有人施工，路面被一径翻开，围起黄色警示牌。严莉道：“做手术的时候，我身上皮肉也是这样翻开吧。”无人搭理。 沿途的美发店、扦脚店、贴膜店、服装店、小吃店，通通没有开门。楚墨辰越走越慢，张了嘴巴呼吸。云若熙道：“妈，往回走吧，墨辰吃不消了。” “好像前面有家饭店，我看到了。” “哪里？” “那里。”严莉随手一指。 走到她指的地方，是一家房产中介店。严莉故作吃惊道：“明明在这里的，老大一家餐馆。我以前来过的，二十四小时营业。” 云若熙咬紧嘴唇，鼻翼猛烈张翕。 楚墨辰拍拍她手，轻声道：“算了，小事情，依着她吧。” 严莉继续往前。小夫妻跟住她。过两个路口，拐弯，总算发现一家。黄底红字招牌，写“刘阿婆小菜”。严莉推店门，推不开，站在原地犹豫。店内身影晃动，一个花白头发的胖女人开了门，又反身进去。 严莉回头嚷道：“我说有一家的吧，哪能会记错。”头颈一缩，从塑料空调帘子间钻入。 店堂约莫十来平方米，四张方桌，八条板凳。严莉选中靠里一桌，捻了捻桌面，挥赶几下苍蝇：“老板娘呢？”胖女人从后头转出来。楚墨辰夫妇也进门坐定。云若熙取了餐巾纸，为丈夫擦汗。 严莉睃着墙上彩图菜单，大声说：“我要梅菜扣肉。” “肉还没买呢，啥人大清早吃这个。” “我平常也不吃的，今朝必须吃好点。等一歇到医院，啥都没的吃。老板娘，你晓得吧，我要做手术了，割一只腰子给儿子。看看，你们还有葱炒蚕豆，我三年没吃蚕豆。看到蚕豆，就想到腰子，心里不适意。” 云若熙道：“妈，少说点，吃了就走。” 老板娘道：“吃烧卖喝豆浆吧，早上不卖炒菜的。” 严莉道：“那来两笼烧卖，一份豆浆。帮忙开开空调，热死了。” 云若熙道：“墨辰会感冒的。” “你们坐到门口去，别对着吹就好。” 老板娘打开空调，回到后间。随后，端来食物，铺在桌上。又抱来小孙子，孵在空调边，看严莉吃。 严莉道：“你是刘阿婆吗？真福气，抱孙子了。孙子叫啥啊？” “叫洋洋。” “哦哟，你叫洋洋啊，乖不乖啊，洋洋？”严莉戳着筷头，朝孩子哇哇几声，把孩子逗哭了。这才心满意足，搛起烧卖来吃。一边吃，一边说话，糯米渣从嘴角里喷溅出来：“刘阿姨啊，羡慕煞你。我儿子腰子坏掉了，不会生小囡了。我辛苦一辈子，从没做过坏事情，老天爷却让我断子绝孙。” 云若熙道：“妈，我们赶时间。” “不要催，急赤拉吼的，倒被你唬住。我问你，做啥要住院？住院费介么贵，又不能报销，白白里被斩一刀。明朝再去医院，直接做手术好喽。” “墨辰还要透析一次，医生指定今天住院。”
（七）妈妈是唯一配型成功的，可竟然不愿意给儿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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