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在汉中城内驻守,又遣人往附近几县扎营。主帅虽在城中有府第,但一月总有半月是在各县乡巡视,查访匪情。苏泰既是主帅亲兵,自然也随行左右。哈尔岱累年的军功岂是虚名,莫说与普通兵卒一锅吃饭,一帐睡觉,便是至那悍匪出没的山林,也是身先士卒,无一丝王爷的架子。苏泰瞧着跟着,也不由不学着一星半点。要说往日在京里,老王爷还时常提点一二,真到此时,他反而寡言。正所谓言传不如身教,便教他知道自己祖辈父辈是如何出生入死,才为他们儿孙挣下这些体面富贵。而若要这体面富贵长久,由不得你做一世浪荡闲人。
这是一层缘由。另一层,苏泰总想着,要闯出点名堂来,一则如锦知道了高兴,她终身有个依靠,二则也让那向来轻视自己的福晋惭愧一二,方显他堂堂贝勒爷并非那等不蜚不鸣的凡鸟。
因此上这一路行来,他便格外勤勉,差点令自己舅舅刮目相看,除了——隔三岔五去信差那里打听。
数数日子,三个月已过,前方军情紧急,他若还是心有挂碍,难免贪生怕死,不若壮士断腕,早叫他死了这条心。哈尔岱这么想着,终是拿出了陆如锦留下的书信。
这信他自然查验过。干干净净信笺上工整的小楷,没想到这么个妇人竟也文通字顺,情理俱备。便重拿火漆封了,交与信差,让他告诉苏泰,这是京里刚来的。
苏泰是一路脸上绷不住笑地回了营房。弟兄们都在,见他模样,你一言我一语打趣,猜这信是福晋来的,还是京里的相好来的。他也不笑,傻呵呵乐着,等到众人都睡下了,才躲在营房外,就着一轮明月拆开。
“长亭一别,匆匆三月,未知贝勒爷安好?
民妇蒲柳之姿,得贝勒爷抬爱,感念于心。
然民妇身如浮萍飘絮,无枝可依,无树可栖,弱质女流,本应有楠木在侧,如今独力难支,恰恰三月,已觉这百日难挨,三年之约,怕民妇难对冷榻孤灯。
妾本非闺秀,与贝勒爷原非命定,故而不得善缘,是妾福薄,非贝勒爷之过。
幸有一南来客商近日与民妇颇多照拂,他鳏我寡,也算相称,余生有个托付,不至孤独终老,想来也算上天有好生之德。
只是终究负了您。民妇原也非贞节淑女,您对民妇的好,民妇一世不忘,奈何运命不济,您若恨民妇,也是情有可原。此生别无他愿,唯祈贝勒爷平安顺遂,做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业,方显您英雄本色。”
平平展展的书信,竟是连一点泪痕也无。想当日,如锦是揉了写写了揉,才誊下这字短情绝,如今在苏泰看来,便是不知该不信自己眼睛还是不信手上字迹。跌跌撞撞闯进主帅帐内,哈尔岱只当不知,还训斥了他两句。他哪有心思辩解,只是凑在蜡烛底下又从头到尾将信读了又读,几可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