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虽还未到三伏天,正午的太阳仍是毒的。女人照常来到屋后竹林下的田埂边,像别的农妇一样挥着锄头,只是幸得这片阴凉,不至于晒得头昏眼花。
“江儿啊,当初就劝你不要和那个男的在一起,毕竟不是知根知底,偏不听!”
五婶的地和她家的地比邻,每次农作总会碰见,一碰见女人就开始说教,仿佛例行公事一般,她百说不厌,女人也就百听不厌,无动于衷。五婶边过田埂,边看着江儿的肚子,
“现在倒好,怀孕咯,人却不见了,你说说,你也就才十九岁,干嘛飞要在......”
江儿的思绪早就没在五婶那儿,身子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满脑子想的全是那晚的事。
那晚,“失踪”了两个多月的所谓的“丈夫”,终于露面了。男人走进院儿里,看到堂内正在吃晚饭的女人,轻轻唤了声“江儿”。
江儿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身子一顿,缓缓看向院里。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她确认了就是他,不对,就算外面漆黑到只能看见影子,她也能确认那就是他,周开胜,这个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的人,终于知道回来了。
江儿的双眼瞬间蓄满泪水,豆大的眼泪滑下来,“你......”话未说出半个字,江儿便注意到了边上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这就是周开胜离开的原因?江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的疑问。
“咳嗯,”男人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静而尴尬的氛围,“那个江儿啊...”男人说着便向屋内走去,脚还未跨进门槛半步,就被江儿的一声“站住!”给吓了个踉跄,“有什么事就在外面说。”
男人尴尬地指了指旁边的女人,“嘿,这个是我远方表妹。” 女人两手抓着布袋子,一脸通红,憋了半天才憋出“表姐”二字。
江儿一边看着半碗没吃完的饭,一边摸着肚子,仿佛没听着一般,眼也没抬一下。男人见她没有应答的意思,便直径走进屋内,“我离开这么久,就是因为这个表妹,啧...她和她老公离婚了,结果那个男的还来纠缠她,不仅如此,还打她!我不能不帮忙啊!这不就把她从山里带了出来......”
面对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的丈夫,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又哭又闹,江儿却出奇地冷静。她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他,她只是皱紧了眉头,听着解释。“江儿啊,你看她也怪可怜的,我这折腾,身上带的钱都花光了,我.....”
“你带回来是什么意思?”江儿突然打断他,边说着边用罩子把饭菜罩起。
“啊?哦,我...我就把她安顿在这儿县城吧,她自己去打份工,也好养活自个儿。可这不是身无分文么...”男人边说着,边看看江儿的脸色。
“要多少?”
“50吧...”
江儿把桌上的米粒捡到手里,扔给桌边的鸡,随后走向里屋,“等着。”
男人看到江儿走向里屋,便看了看屋外的女人,那个女人看了周开胜的眼神,焦愁的脸上总算是舒展开来。
“我带她去安顿好就回来。”男人从江儿手里接过一张张被轧得平平整整的钱,顺势想去摸摸她的肚子,江儿别过身子。男人笑了笑,转身向着屋外的女人说:“走吧!”
周开胜跨出门槛,又回了回头说, “我去去就回!”
江儿看到久别的周开胜,心里是恨的,只是那份爱意占据了理智,屏蔽了是非。江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不禁流下眼泪,却又笑笑说,“他不会不回来的,那个女人没我漂亮,况且,这儿还有他的孩子呢。”
这大概就是十九岁小姑娘的自信和执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