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大元的女友

第二天，林风去县交通局履行了一些手续，然后开了拖拉机在场院里转了一圈，就拿到了驾驶证。

第三天，他接到了第一个任务。小芹告诉他，出车任务是由倪队长或者自己布置给他。

令他意外的是，用车的却是大元。两人哈哈一笑，都觉得很多的事情，不是太难办到的。兴化四年的共同生活之后，他们又到了一起。大元告诉林风，组里的小群也正在找人，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又来到一块。

他们不禁对水利局有一份感恩之心。正是由于这样的机会，他们才有了在这个社会上能够基本生存的条件……

任务很简单，即从不远处的煤炭站把计划煤运回仓库。

林风发动了车子，缓缓开出了大门。大元忽然有点走神的样子，林风探询地看看他。

大元有点支吾地说：“今天算是被你碰上了，煤炭站的发货员小余，最近我和她谈朋友呢。”

林风很好奇，忙问：“谈到什么程度了呀？”

“还没多久呢，只觉得她很热情。”大元又说：“小余蛮漂亮的。泰州知青。”

说话间，车子已开进煤炭站大门。实际上两个单位就是邻居，中间就隔着个预制场。

进了办公室，有一个女孩迎了上来。大元立刻向她介绍：“这就是林风，我和你说过的，兴化的同组知青，从小的好朋友，现在在局里开拖拉机。”

又转过身来向林风介绍女孩，“余莉，这里的发货员，她是邗江物资局的老员工了。”

余莉大方地走上前与林风握手。林风看到她黑头发，黑眼睛，白皮肤，象兴化水乡的那些女孩差不多的韵味。高挑身材，且玲珑有致。林风心想，跟大元挺配的。

余莉领着拖拉机去过了地磅，就安排工人去上煤。便又领着大元和林风回到办公室。

余莉倒了两杯茶，拉开椅子让二人坐下。

林风刚落座，又觉得自己何必粘在这儿呢，便又站起来，说：“还没来过呢，我出去溜溜。”

不过，这煤炭站完全没有什么可溜的。林风干脆走出大门，走到对面的码头上。今天没有卸货，两台吊车都闲着。码头边也没有停船。

林风走到水泥码头的边沿，看着蛮有气势的大运河。近两百米宽的河床，流淌着生气勃勃的河水。一列列的拖船在河面上滑动。林风忽然觉得心里痒痒的，今年还没下过水呢。这运河水，数百次地拥抱过自己的身体。是啊，大运河，我又到你身边来了。

出车的行程有长有短，大多是县内的工地。瓜洲闸的工地去得多些，因为瓜洲闸虽然也通水运，可是要过一道船闸，水运就不太方便。

瓜洲闸工地上也有不少知青，本地的，上海的，南京的……有时到了闸上，还能听到广播站播放的悦耳的女孩的声音。林风知道，一定也是位女知青哦。

拖拉机的性能很好，林风也不断维护和保养，车子开在路上发出悦耳的轰鸣，座垫下的弹簧微微地起伏，林风想象着古代骑士们的驰骋疆场，便觉得有心里有一股豪情……

日子平静地流淌着，林风融入于河东仓库的速度，快得好似都没怎么介意。

工作环境很宽松，没有人来监管考查他，也没有来自于其他方面的挑剔和责难。有的却是满满的友情，还有若隐若现的尊重。

而且，仓库离家不远，他随时可以回家看看，感受一番亲情。

林风不由得对自己说：怎么突然就交了好运了……

一天，刚吃了午饭，林风回到宿舍。后面响起小钱的声音：“林师傅，有人找你。”随即小钱已跑到门口，压低了声音坏笑着：“小林，是个美女找你！”

林风连忙走出来。抬头望去，门口的大柳树下真有个娉婷的身影。当然，他立刻就看出来，是煤炭站的余莉。余莉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衣衫，愈显得清丽脱俗。

林风向余莉走去，完全猜不出她的来意，探询地看着她。

余莉笑咪咪地说：“我就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不介意我问问你吧？”

“有关大元的？”林风问。

“是啊。大元说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林风心里略有些诧异，咱们很熟吗？咋就问到这儿来了。

余莉似乎看出林风在想什么，笑了笑，说：“我们都是知青，说白了吧，大家都很难，现在我与大元谈朋友，仅仅知道他这个人怎么样，是不够的。”

余莉很坦然地看着林风，“我要知道他方方面面所有的事情。”

林风心想：你这样想是不错，可是由我来告诉你，是不是合适呢？

余莉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比如他的父亲究竟在哪里？家庭成份究竟是什么？还有，现在的经济状况怎么样？”

“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林风觉得不理解。

“因为你们是好朋友，你总会希望你的朋友交女友成功吧。而这个成功，就必须两个人彻底的互相了解。”

林风点点头，说：“我认为的互相了解，主要是两个人的人品性情，其他方面应该不是太重要的。”

“不是这样的，其他方面同样重要。”余莉接着说：“因为我是女孩，我更加输不起。说老实话吧，大元自个儿，我是认可的。现在就更想确切地知道他家的其他情况。”

林风忽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自己该怎么说呢。

余莉叹口气：“把你觉得能说的告诉我就可以了。我也不会只找你一个人打听啊。”

“好吧。你确实没有错，想知道男朋友的所有情况。但是，我也必须有自己的分寸，也希望你理解这一点。”

林风接着说：“大元的父亲一直不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和他母亲的婚姻状态我也不知道。还有，大元父亲的政治面貌，大元家的家庭成份，都应该由大元自己告诉你。”

“我所知道的：大元的母亲是本市农学院的教师，为人极好，是全国三八红旗手。大元家里的经济状况，可以说是不错的。大元兄妹二人都是知青，全家就三个人。”

“那，住房怎么样？家里老一辈的背景？家族的底蕴如何？”余莉继续一句一句地问。

“那我不会再说什么了。”林风摇摇头。

余莉无奈地沉默了会，用手捋一捋头发，自言自语：“大元父亲一定有问题，成份也一定有问题，可惜了。”

林风心里很矛盾，他知道余莉其实没有错。但她还可以更好，可以不要在乎大元个人之外的一切，只在乎大元这个人。唉！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小林，”余莉直视着林风的眼睛，“我知道我问了这些，你可能对我有不好的看法，但我刚才说了，我是女孩，很多事情要想清楚。”

林风缓缓地说：“能够理解。”

“那我最后只问一个问题，行吗？”余莉轻轻笑了笑，“大元家的住址？”

林风皱了皱眉头，“很抱歉，这个问题仍然是该由大元自己告诉你的。”

林风别过头去，看向大运河中的帆影，心里却有点沉重，几天来的好心情也有点低落。他知道大元的事儿有点玄了，既然眼前的这个女孩如此地实际。

他也轻轻地说了三个字：“可惜了！”

看着余莉远去的背影，林风不由得想起了大元情感故事的前两篇。

那两个女孩林风都见过。

一个是有着灵动的大眼睛，稍稍腼腆的，古城巷陌中丁香一样的女孩。

另一个则是大元妹妹同知青组的伙伴，显得敦厚和温文尔雅。

她们与大元应该是互相都有了感觉，初尝到爱情的甜蜜……

后来，情感篇章的无疾而终，林风知道，主要的原因也就是大元的家庭成份，是他父亲的问题。

那两个女孩很难违背家长的意见，很难忽视未来的前途。

当然，大家的知青身份，也必然是最脆弱的基础。

这一次能成吗？

几天后，林风又去煤炭站拉煤。大元因去外地出差，没有接这个任务。这一次的发货也是由其他发货员接待的，是一个胖胖的、脸上有不少雀斑的中年女子。林风听别人叫她老韩。

老韩主动与林风聊起了大元的事，“你那个朋友今天没来提货么？”

“到外地出差了。”林风随口答道。

“他和我们站上小余这一阵挺热乎。”老韩笑得有点意味深长。

林风说：“两个人挺般配的。”

老韩摇摇头，“般配不能说明什么。”

林风疑惑地看向老韩。

老韩接着说：“要看你那个朋友各个方面是不是都过硬。比如，有权势的父母，比如，良好的住房和殷实的家底。”

林风想到小余那天的刨根问底，不由得复述道：“殷实的家底？”

“是的。有的老旧家，会存有几辈子的积蓄，比如金条、首饰等等。这些东西并不显山露水，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或是要亲身去感受。”老韩说得头头是道。

林风又想到了那天，小余询问大元的地址。便故意问：“余莉也会在乎这些？”

老韩奇怪地看看林风，“小余为什么不会？她这样的女孩，精着呢！”

“可我那朋友是知青呀，小余怎么和他谈朋友的呢？”

“哼，闲着也是闲着。这一段时间怕是没有合适的，试试看，也许有惊喜呢？”

林风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老韩撇撇嘴，说：“别以为我要和小姑娘过不去，我就是看你那朋友老实憨厚的样子，就想说两句，你们可以有个底。噢，不过，你那个朋友家里或者有什么背景呢，那又不同了。”

“没有。”林风说：“一般老百姓。”

“那就没有结果。很快！”

林风说一声“噢，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老韩犹豫了一下，象是要鼓点勇气，开口说：“本来呢，下面的话我不该说。但是看着你们两个知青挺实诚的，我告诉了你们，你那朋友以后心里会舒坦些。因为余莉并不那么完美。”

老韩接着说：“在我们邗江县圈子里传着一些顺口溜，不知你们听到过没有？”

林风困惑地摇摇头。

老韩停了会，说：“是的，你们到这里时间还不长，以后慢慢就会知道的。嗯，刚才说的那些顺口溜，其中有一条是这样说的：物资局大老徐，一个盘子两条鱼。”

林风依然摇摇头。

老韩现出鄙夷的表情，说：“顺口溜中的大老徐，是指的我们物资局徐局长，后半句里提到的，是一个姓潘和两个姓余的女孩。意思不需要我再说了吧？”

“噢，明白了。”林风闷闷地回答。可他脑海里那个很明朗很俏丽的余莉仍然激不起他的愤恨。林风觉得她们也是弱者，她们的一些小小的心机，一些自私的作为，甚至一些不顾廉耻的忍受，莫不是底层的小百姓希图改变自己命运的努力，其实并不是他们自己愿意的……

后来，正如同老韩所说：那就没有结果，很快。

大元也没有太介意，不过是有人介绍，多了一番经历而已。林风甚至都没有把顺口溜告诉大元。一个是大元并不需要这种安慰，再一个，林风也不愿意那是真的。

后来，到煤炭站拉煤也是经常事。无论是大元还是林风见到余莉也微笑致意。有时还会喝一杯茶，握一握手。虽然，他们之间发生过了一段并不愉快的故事。只是，林风和大元都知道，世界上有很多事情，真的要豁达一些，再豁达一些。

老韩看到他们后来的表现，也不由得心中赞一声：这两个小伙子真不错！

天气已经很热了。林风准备了游泳短裤，午休的时候就去大运河里畅游一番。

遇到雨天，就仍然到小芹那儿喝喝茶。

那天林风正在办公室喝着茶，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雨丝，小芹突然问：

“总想瘦一点，夏天穿衣服舒服些。小林，有什么方法吗？”

“噢，非常的简单哦。想知道吗？”

林风故弄玄虚。

“快告诉我好不好！我会谢谢你的。”

“嗯，那得再给我一小罐罗卜干。”

林风做出很馋的样子。

“当然可以啦！快说！”

林风认真地说：“一天跳两次绳，每次跳不动为止。然后，一天做两次仰卧起坐，也是做不动为止。再一个呢，就是游泳。这么好的大运河就在身边，都不去游泳！”

“真的会有用吗？”小芹不信。

“且不说游泳，估计你也不会。前两项只要你认真去做，一个星期就会见效！”

“我会认真做的。”小芹点点头。

小芹就开始了她的训练计划。

中午的时候就约上吴燕在码头上看林风游泳。林风游得真好！那一个潇洒……可恨，一下就游到河对面去了。两个女孩也就谈起游泳。

小芹问吴燕：“看你的性格，也好动呢，应该会游泳的吧？”

吴燕说：“有一点点会，这大河里可不敢游。而且也没有游泳衣，穿一般的衣服会有点难看。”

“你看林风游得多开心！我真的想学。你说，林风会不会教教我呢？”

“教女孩子游泳，总有些不方便吧，估计有难度。”吴燕不能肯定。

“我还是想问问他。”小芹又对吴燕说：“真奇怪呢，这里也有好几个知青，怎么一个也不游泳。”

“噢，这个道理可以想出来。”吴燕想了想，说：“小张和文娣娇娇的，又是卫生标兵，自然不肯下河。小钱是象棋迷，有点时间不是下棋就是看棋谱。车间里的家富，整天团在车间里哪都不去，也不会想游泳。最后是预制场的两个，工作很累的，歇下来还想动吗？”

“我就是想学呢，你能陪我吗？”小芹问吴燕。

“好吧。只要林风肯教你，或许，我也可以学得好一些。”

“我来和他说，你要配合我噢。”小芹鬼坏地眨眨眼，说：“我就说想跟你学，看他怎么反应。”

又一天，小芹和吴燕找了个机会和林风聊起了游泳。

小芹对林风说：“我想让吴燕教我游泳，只是在这大河里怎么教呢？会危险的吧？”

林风说：“想学游泳？好事啊！凡是要学习一种东西，必须要先熟悉它。首先要到水中去泡着，熟悉了水中的感觉，不害怕了，就好学了。不过呢，安全也是重要的，我那里有旧车胎，充了气，几个人扒着都沉不了。”

“真的太好了！吴燕，你先做我的第一个老师吧，真正的老师要林风当。小林，你不准推辞哦！”

林风点点头，他可是教过好多人游泳，并不是难事。但是，如果一个女孩，完全没有下过水，你去怎么教她？毕竟不怎么方便。不过，只要吴燕有些会游泳，就好办些。他对两个女孩说：

“好在我们码头北面没有其它的码头，河边的浅滩和脚下的沙土都非常好。我给你们一个大车胎，先在水里多泡泡，熟悉熟悉吧。等你们在水里有些感觉了，不怕水了，我在场边给你们作一些指导，你们互相辅助着训练，你们看可以吗？“

”太可以了！先谢谢你！”

（第11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