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第38章
子曰:作者七人矣!
作:会意字,最早见于甲骨文。本作“乍”,下从刀,上从卜,其本义为开始治卜龟,《仪礼》有“ト人坐作龟”之语,此字正是ト人用刀刮削、钻刻龟甲,然后灼烧,视其裂兆进行占卜之意。
也有一说,甲骨文的“作”,是物象化了的象形文字,是上古人穿的名为“斜领袍”的上衣斜领部分的样子,用这个形象来表示“做工”、“为”、“制造”、“开始”、“起”等等抽象的意思。如《易·乾卦》:“圣人作而万物覩(dǔ)”。《书·尧典》:“平秩东作。”
初民用这形象来表示缝制衣服,于是产生了“做”、“为”、“制作”、“振作”之意。如《书·康诰》:“作新民。”《礼·乐记》:“作者之谓圣。”
作也指起床、突然站起来等,如《击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作也是一罕见姓氏,《路史》记载:“鲁大夫之后。”《姓考》记载:“作氏,胙伯之后。”汉代有涿郡太守作显。
本文的“作”意为:看到苗头不对,起而避之,不受其辱。
七:指事字。在一横中间加一竖划,表示将某物从中切断,最早见于甲骨文。“七”本义为切断,早在商代甲骨文中,“七”就借为数词,本义则用“切”来代替。
由数词“七”引申出与此相关的一些义项,如“七体”,指汉赋中一种以七段问答为主题的文学样式。
按阴阳学说,七是由阳转阴的分界,故人死后,每七天一祭,俗称“七”,至七七四十九日,称为“满七”。
七也是我国较罕见姓氏。汉族、傈僳族均有此姓。北魏有七那楼,明代正德年间永春县训导,姓七名希贤。
唐代有道士叫殷七七,苏轼有诗云:“安得道人殷七七,不论时节遣花开。”
全文理解为:
孔子说:看到社会黑暗,起而避之的贤人已经有七个了。
本章内容其实承接上一章内容而记录的,前面一章内容讲的是:“贤者避世,其次避地,其次避色,其次避言。”孔子总结有七个人已经在这么做了。
这七人是谁呢?孔子没有明说,后人有不同的推测,比如包咸曰:“为之者凡七人,谓长沮,桀溺,丈人,石门,荷蒉,仪封人,楚狂接舆。”
王弼云:“七人: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这七人都曾被孔子赞扬过。
孔子曾说:“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郑玄认为“七”应该是“十”之误,这十人应该是:伯夷、叔齐、虞仲,辟世者;荷蒉、长沮、桀溺、辟地者;柳下惠、少连、辟色者;荷蒉、楚狂接舆,辟言者。
张载认为,七人:“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制法兴王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
陈祥道曰:“作者七人,则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是也。之七士者,皆成德之逸民,故或避世、避地、避色、避言,而去就进退之理备矣。
至于孔子,则集七人之大成,可以仕则仕,可以止则止,故曰:‘吾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七人”应该是儒家隐士,非道家隐士,他们“有道则仕,无道则隐”,所以这七人应该是王弼和陈祥道提到的七人。
中国隐士文化
隐士的意思是指“隐居不仕的人”。它有两层意思:一是“隐”,即隐居,隐士一定是隐居的人。二是“士”,即士人,隐士一定是士人。“隐士”的意思是指“隐居的士人”。
《南史·隐逸》云:隐士“须含贞养素,文以艺业。不尔,则与夫樵者在山,何殊异也。”
一般的“士”隐居恐怕也不足称为“隐士”,须是有名的“士”,即“贤者”,《易》曰:“天地闭,贤人隐。”
《南史·隐逸》还说:“皆用宇宙而成心,借风云以为气”。只有那些能保持独立人格、追求思想自由、不委曲求全、不依附权势、具有超凡才德学识、并且是真正出自内心不愿入仕的隐居者,才能被称之为隐士。
隐居是和出仕做官相对而言的,不是所有不做官的士人都是隐士,想做官但做不上的士人就不是隐士。
隐士文化是中国传统文化独特而又重要的一部分,其文化主体是隐士。自古以来,不仅隐士人员众多,而且对于隐士的称谓也纷纭复杂。
自尧舜时代一直到民国期间,各种文献中有记载的隐士不下万余人,而其中事迹历历可考者也数以千计,其名称则主要有隐士、高士、处士、逸士、幽人、高人、处人、逸民、遗民、隐者、隐君子等十一种之多。
西晋历史学家、医学家皇甫谧著的《高士传》中记载了九十多位高士的故事,是从帝尧时期的被衣开始讲起的。
《庄子》记载:“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衣!”但这些都是传说中的人物。
最早提出“隐居”一词的是孔子,《论语·季氏》记载孔子的话说:“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意为:失意时,以隐居避世来保全自己的志向。得意时,施展抱负,兼济天下。我听到过这种话,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
《荀子·正论》中说:“天子者,道德纯备,知惠甚明,南面而听天下,生民之属,莫不振动从服,以化顺之,天下无隐士,无遗善。”荀子在称赞像尧舜那样的圣君时,做到了“人尽其才”、“人尽其能”,天下没有了怀才不遇的人。
荀子认为:在一个社会中,若隐士多了,那么这个社会肯定是有问题了。因为隐士多,则怀才不遇的人就多,这说明贤能的人没有得到重用。
在《论语》中记载,孔子遇到了很多隐士,他也提到过很多隐士,虽然孔子与这些隐士在人生态度与政治观点上有很不同,但孔子知道他们都是很有文化、很有修养、很有智慧的人,所以对他们很尊重,并抓住一切机会向他们请教,且在思想上深受他们的影响。
儒家经典中有不少的语句,明显是受到了隐士思想的影响,比如,《论语》中就有:“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等等,可以用“有道则见,无道则隐”一句来代表孔子的人生态度与政治智慧。
后来,孟子继承了这一思想,也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之类的话。
隐士分为儒家人物和道家人物,儒家隐士虽然不愿意出仕,但他们会在民间传播儒家文化,或者继续学习,等待机会再次出仕。
而道家隐士则崇尚自然,远离尘世,隐士中如老子、庄子、列子、河上丈人、安期生等等,都是有著作传世的隐士。
也有很多没有留下著作,并不被我们所知道的道家隐士,他们隐的更深、更纯,以致于我们无法了解他们。
《庄子·缮性》中说:“古之所谓隐士者,非伏其身而弗见也,非闭其言而不出也,非藏其知而不发也,时命大谬也。当时命而大行乎天下,则反一无迹;不当时命而大穷乎天下,则深根宁极而待;此存身之道也。”
意思是说,古人所谓的隐士,并不是自己要有意识地躲起来不让别人找到,也不是有意识的不发表言论,更不是有意识的隐藏自己的智慧与才能,而是因为世道不顺,为了保全自身,他们只好选择了隐居的生活方式。若到了有道之世,他们自然会出来大显身手。
这与孔子所说的“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并无二致。中国的士人,当他们处于顺境、治世时,就出来做官,积极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与抱负,这时他们是“显士”。
若处于逆境、乱世时,为了自保,他们就隐居避世,成为“隐士”。因此,隐居是古人保存自身的一种方式。
例如东晋大隐士陶渊明在穷困潦倒时,就唱:“先师有立训,忧道不忧贫,贫富常交战,道胜无戚颜。”
隐士从来都是贫困的,但其精神却是富有的。有了做人的精神,便有了做人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