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 生如夏花,生命,一次又一次的轻薄过,轻狂不知疲倦。……一声一声,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一一泰戈尔 丨
今天是母亲节,本想写篇《母亲》的忆文。纪念逝去多年的母亲。想想去年已经写过了。也得到了妻的赞。于是决定写写我妻,妻也是位母亲。
妻成为母亲,完全是我的错,也是我的功。成为人母后,她始终只做一件事,‘相夫教子,赚钱持家’,却艰苦了她的前半生,这是我的错。成了人母后,老年时,她又享受到了抱孙子的天伦之乐,笑口常开的过着她的后半生,这又是我的功。
三十年前的某个星期天。我去近郊的工厂看望我的一位表舅,工厂离县城约二十里,骑单车要个半钟头,我是骑着车去的。那天风和日丽,公路两旁,稻子金黄金黄的,几只喜鹊在枝头吱吱喳喳的唱着歌,這是个好兆头。
正午时分,我和舅舅去食堂吃饭,在食堂门口,我见到了一位长发飘飘的女孩,穿着花裙子。那是改革开放之初。穿裙是一件很潮的事。尤其是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县城,敢穿裙子的人不多。妻所在的工厂又是个兵工厂。绿军装穿在女孩的身上很帅很酷。而花裙子正是万绿丛中的那点红。我眼前一亮。扫了她一眼。中等的个头,不肥也不瘦,皮肤白里透着红。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的那一种。
‘’师傅,吃饭了吗?‘’她和我的表舅打了个招呼。正值午饭时刻。
‘’还没,现在去。你有饭票吗?‘’我舅回了她的话。
‘’哦,刚好剩一张‘’’她将饭票交到了我舅舅手中,顺便斜了我一眼。她也是到食堂打饭的。她的爸妈都是厂里职工,打饭回家吃。
舅舅谢过她后,顺便将我介绍给她:‘’我甥,大学刚毕业,在县城工作。‘’舅舅有意把县城两字说得很重。以便突出我的条件优越。
她是我表舅的徒弟,兼车间的会计员,也是中专毕业刚入的厂。我表舅是她的车间书记兼带班师傅。她是工厂的子弟,是我表舅看着长大的。我舅一直在夸她的好。说她是工厂的一朵花,厂领导个个都想娶她当媳妇。如果不依,她就要被发配到车间当工人去。会计就要换人了。这是拉郎配。在那个年代,领导家的媳妇都是这么找来的。
平时车间不准留长发,长发得盘进帽子里才能下車间,在干车工时留长发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很多女孩在入厂时都剪了短发,唯有她坚持留着。因为她不打算在工厂久留,也不打算当厂长的媳妇。她觉得那厂长看漂亮女孩的眼光总是带勾的。厂长的那个公子,是有名的楞头青,而且全厂的女孩他都想泡。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那天是星期天,她刚好洗了头。所以长发是飘在肩上的,走起路来飘飘欲仙。好像是‘’春风又绿江南岸‘’一样的柔润自然。
记得上大学时,我的几位哥们到珠影看电影《芦山恋》,看到了那位归国美女的裙摆,个个激动不已。回来的路上,个个都说,将来要找老婆一定要找一位长发飘飘又懂穿裙的。因为那时广州已经允许播放香港电影了,我们常常到珠影去看香港电影。看看外国女郎的裙子在风中飞扬,总觉很很好看。飘飘洒洒的,像满街的繁花,缤纷一地。好羡慕好羡慕的。
在此之前,我们看到的全是穿正装的短发女孩。在校园内,在操场上,女孩都穿得很正装。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了裙子的艳。像春天里的木棉花。在一片绿中遇见了红,那一定是偿心悦目的。第一次见到她的感觉,就像是欣偿三月里的木棉花开。红红的艳着。像梦中情人的浅笑,盈盈的乐着。
一个月后,我表舅特意叫我去他家吃饭。在表舅家我再次见到了她。因为是老乡,很谈得开。她跟我谈文学,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告诉她我是理科生,读工科。懂得公差配合,电磁转换,却不大懂文学。尤其是诗词歌赋。
那些风花雪月的事,自古以来都是帝皇将相,才子佳人的菜。我们只有崇拜的份。但她仍然对文学感兴趣,于是我只好投其所好,装做很文艺的样子。也海吹着诗歌的浪漫。
那时候,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激发了年青人的创作热情。海南的文青也很活跃,各县都有着自己特色的文学社。她也是个文青。参加过县里办的文学创作班。也写过一些散文和小诗在《海石花》杂志上发表。梦想将来能当个作家。
总之,我们谈得很投缘。谈着谈着,不知不觉的我把她谈成了我的妻,她也把我谈成了孩子的爹。结婚后,她的梦中已经没了文学,只有生活的劳顿。再后来,她连梦都不做,直接就照顾‘’孩子和家了‘’。也终于将两个孩子培养成了大学生,儿子出国深造那回她一直在夸孩子,夸孩子遗传了她的基因。美美的,还说我找了她是我的福气,要不然孩子怎么会出色。呵呵咱命好,谁叫咱从小就善良!
和妻子结婚那一回,我们连‘三转一响’都没有。只花了五毛钱的登记费和几斤糖果钱。糊里糊涂的她就和我入洞房了。说起那个‘’洞房‘’现代人听了一定会笑死人的。那只不过是单位发给我的一张单人床外加一块木板拼揍而成的简铺而已。既简陋又窄小,睡在上面,床板吱吱作响。真是委屈妻了。好在刚结婚时我俩都瘦,也不觉得床窄。反而觉得窄一点才能‘’心心相印‘’。我们的心靠在一起许多年。直至搬了新家后。才有了距离美。就这样我执着妻的手走着走着走近了金婚。时间过得真快。
婚后,我将妻变成了孩子的母亲。妻是苦着乐着的,她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孩子们拉扯大。花裙子又变成了粗布衣。现在很少见到妻穿裙子了。头发也剪短了,说是好洗且凉快。思想上也由浪漫变成了实用。
去年母亲节,儿子想给她买条裙,被她说谢谢了。说现在穿裙像穿皮球一样不好看。她总是怀念她年轻时穿裙的模样。我将我们的结婚照放大后挂在墙上。外孙女常指着相片上说‘’外婆比外公好看‘’。听后她总是会心的笑着,心里甜滋滋的。然后给外孙一个吻。说:‘我的外孙真懂事,真乖’。
几年前,女儿嫁人时,她从香港给女儿买了许多金首饰,金戒指之类的。提及這事,她就怒嗔着我,说她结婚时我啥都没给她买。一条百折裙穿了五六年。说她看花了眼,嫁给了一个穷书生。我也只能装聋装哑。不过心里还是觉得对不起她的。这方面,咱有自知之明。
妻常说,她命苦,像一片秋叶,在秋风中独自飘零。而我却觉得,妻像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是夏天里绚烂的花,在枝头,在田野,在高原,在溪涧间盛开怒放着。它那沁人的芬芳洒满了生命的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