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爷爷都会做饸饹面,做法简单,吃起来香。面食好吃与否,成败多在配料里。老北京炸酱面用很普通的面条能散发出很诱人的味道,秘诀都在多达十八样的菜码,和肉酱里。
奶奶做饸饹面配一碗酱一碗卤,肉酱,香菇木耳卤。我小时候嗜肉成性,只吃肉酱,奶奶把肉切成很大的块儿来炸酱,我把里面的肉都挑出来吃了。
奶奶只在我和爸妈回自己家时做饸饹面,这个“习俗”很早就有了。妈妈生完我,因为爸爸长期出差,她自己又得上班,于是把我扔到奶奶家做留守儿童,我跟奶奶爷爷一起生活到上幼儿园的年纪。奶奶家的社区里全都是老人,门头沟区都是这样,农村人进城打工,远郊的人去市中心工作,门头沟的年轻人大多进城去了。门头沟多山,十年前基础设施更没有现在这么完善,最近的游乐园在石景山,奶奶爷爷出远门不方便,我的童年是在那个社区和社区边上众多野山里度过的。社区里有三、四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伙伴,野山里有山泉水,有山林清风,有核桃树,有布满青苔的通往山顶的石阶。
没走出过这片小天地,导致了儿时的我性格内向,胆小如鼠。现在爸爸妈妈嘲笑我总提起小时候的我,小时候我见到陌生人闭着眼打招呼,打完招呼就赶快跑开,过节,家中有人串门也一向躲在屋里绝不见人,认生到了极点。
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妈妈带我去找学校,很多地方不收我,觉得我这么胆小很难和其他小朋友相处。为了求学,我第一次离开门头沟,我哭了一顿,4岁,我第一次来到爸爸妈妈家中,我迷迷糊糊的觉得这是别人家,不是我的家。爸爸气的要打我,怪我没出息。
爸爸妈妈家在定福庄,中国传媒大学对面,那时候从奶奶家去爸妈家要先坐公交车到苹果园,坐地铁从起点到终点,到了站换乘城铁,隧道里的铁轨从地下通向高架桥,窗外从黑暗变得敞亮。走出城铁站,在路边挥手招呼一辆小摩的,在坑洼的小路上一路颠到家中。往往半天的光阴都浪费在路上。
第一次离开奶奶家,奶奶做了饸饹面,饸饹面做起来快,面团不需要揉的像面条那样硬,把荞麦,白面混合的面团放到所谓的饸饹床子里,盖上盖子,旋转顶部的扳手,把面团从底部的网眼里挤出,落入滚开的水里,水再开过两遍就能捞出来了,出来的饸饹面有嚼劲很筋道。饸饹面比手擀面节省了抻、切、擀的时间,快了不少。吃完饸饹面我们赶时间。奶奶爷爷把我一直送到爸妈家里,他们再自己回去,来回六个小时是有的,如果再耽误一会儿,时间还会更长。奶奶胆子小,不敢乘坐扶梯、不敢一个人坐公交,唯一能一个人往返的一段路是去太姥姥家。我现在想,他们两人回去时天一定很晚,这一路上,坐扶梯,换地铁,赶公交,奶奶克服了很多事情,爷爷也一定是在她边上不断鼓励她吧,三个人去,两个人回来,他们心里大概很舍不得吧。
到了假期,爸妈送我回奶奶家,再回来时,奶奶再做一碗面,再和爷爷一起送我回去。
十几年间,我们家买了小轿车,门头沟和市中心之间建起了阜石路,以前一天时间走过的路程,现在妈妈开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了。
周六日回奶奶家,离开时不需要再去赶时间了,但奶奶爷爷还是会做一锅饸饹面。
锅里捞出的饸饹面还冒着热气,几道菜码拌在碗里,我还是只吃奶奶炸的肉酱,把香菇木耳卤晾在一旁,酱里的肉还是那么大块儿。
我很久没见过那几个小时的玩伴了,门头沟很多的山被平了建楼,许多水被填了修路,永定河从门头沟流经,永定河畔修起了永定楼,到了晚上灯光璀璨,夜景在北京首屈一指。一座较高的山上修建了一座定都阁,在奶奶家的窗户里可以看到。以前,不远的钟楼会整点报时,厚重的声音每天都能听到,边上有铁轨,火车往来鸣笛。现在这些声音也听不到了。
门头沟变了许多,但幸好奶奶家的一碗饸饹面没变。
图片是从网上找的,奶奶家的饸饹面没有这么多汤,没有上面的牛肉,但光是看着就比这碗好吃了不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