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本书中的点滴描述,形成了各种奇怪的印象,像是小宝宝和孩子们会尖叫、啃咬、踢打,还会拽妈妈的头发,以及具有攻击性或破坏性或令人讨厌的一些这样或那样的冲动行为。破坏性发作行为不仅会让婴幼儿养育变得复杂和麻烦,可能还需要去管理这些行为,而且无疑更需要我们去加以理解这些行为。如果能对攻击行为的根源做个理论性的陈述,这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那些一天天发生的烦人事情。
小孩攻击的含义。
极其简单地说,小孩攻击有两层含义。一层含义是,它是对挫折直接或间接的一种反应。另一层含义是,它是个体活力的两个主要来源之一(另一个来源是性)。所有庞杂的问题,都起始于对这种简单状态的进一步深入思考,而在此,我只能先详细说明重要的主题。其实这个主题的范围是非常宽泛的:任何情况下,我们面对处理的都是发展中的孩子,而最让我们关注的,就是一个状态向另一个状态的发展变化过程。
胎儿的攻击。
有时候,孩子的攻击会非常直白地表达出来,然后消耗殆尽,或者,需要某人来承接并对其可能造成的伤害加以防范。不过很多时候,攻击性冲动并不会这样公开展现,反而是以某种相反的形式表现出来。或许,我最好也能带大家看看攻击性冲动的各种反向表现形式。
作者认为,尽管遗传因素造就了我们的样子不同,可明智的假设是,基本上所有人类个体在本质上都是相似的。作者的意思是,人性中的某些特质在所有婴儿身上都能找到,也出现在所有儿童,及任何年龄的所有成人身上;还有,人类的个性都要经历从最早的婴儿期到成人后独立的发展过程,这种综合的复杂发展状态也适用于所有人,不论其性别、种族、肤色、信条,或社会背景如何。人类事务尽管表现各异,但却有一些共同点。一个婴儿也许容易表现出攻击性,另一个婴儿可能一开始几乎看不出有任何攻击性;然而,他们有着同样的问题要处理。这样的两个孩子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应对着攻击性冲动带给他们的压力和负担。
要是我们仔细观察,试着寻找一个人攻击的起源,我们其实最先遇到的是婴儿的运动。这种运动甚至在出生前就开始了,胎儿不仅会扭动身体,还会突然地活动四肢,让妈妈感到一阵胎动。婴儿身体的一部分通过活动,就会碰到一些东西。观察者可能会称之为打了或踢了一下那个东西,但是这种动作还不具有“打”或“踢”的性质,因为小婴儿(包括胎儿和新生儿)还没有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形成不了明确的理由来完成一套行动。每个婴儿内在都有一种倾向性,倾向于活动,然后得到某种肌肉运动的快感,并从移动和碰到什么东西的过程中收获体验。遵循这个特点,我们就能标注一个连续递进的过程,来描述婴儿攻击性的发展,即从简单运动,到表达生气的动作,再到表明恨意和控制恨意的状态。我们可以继续表述这个过程,偶然的击中有可能变为蓄意的伤害,伴随着伤害,我们还会发现对那个又爱又恨的客体所做出的保护。进一步讲,我们可以追踪这种破坏性念头和冲动在个别孩子内心中的组织方式,以此来推导其行为模式;而在健康发展的过程中,所有这些都可以显现出来,其形式就是,意识和潜意识的破坏性念头,以及对这些念头的反应,会呈现在孩子的梦里和游戏里,同样,也会呈现为孩子对最亲近环境的直接攻击,这是因为这种环境值得去破坏,也承受得住被攻击。
婴儿攻击的意义。
我们能看出来,这些早期的婴儿式击打,引导着婴儿发现了婴儿自体以外的世界,也开启了与外部客体的关系。因此,起初那不过是一种导致活动和开启探索过程的单纯冲动,后来才很快成为攻击性行为。攻击性一直都是与建立清晰的边界紧密联结在一起的,这种边界区分了自体和非自体。
尽管实际上每个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但所有人类个体又都是相似的;接下来,我就可以谈谈许多攻击的对立表现。
攻击的对立表现。
容易表现出攻击性的孩子,和把攻击性收在心“里面”,以至于紧张,过度克制和一本正经的孩。极度自我控制也会导致一些棘手的事,其中之一就是,一个连苍蝇都不忍伤害的乖孩子,有可能时不时地出现攻击性感受和行为的爆发,比如暴怒发作,或者更加狠毒的行为,而这对任何人都没有积极意义,尤其是对孩子自己,之后他甚至可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对此,父母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挺过这种糟糕的发作期,并且寄希望于随着孩子的成长,某种更有意义的攻击性表达方式能够被发展出来。还有一种更成熟的替换攻击性行为的方式,就是孩子会做梦。在梦里,孩子用幻想来体验破坏和杀戮,而这种梦与各种程度的身体兴奋都有关联,并且这种梦是一种真实的体验,并不仅仅是思维的练习。能做得了梦的孩子也就准备好玩各种游戏了,既能单独玩,也能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假如梦里包含了太多极具破坏性的内容,或者牵扯到对神圣客体过分严重的威胁,或者紧随而来的是混乱,那么孩子就会尖叫着惊醒过来。这时妈妈就发挥了她的作用,她会及时到场,帮助孩子从恶梦中醒来,以便外部现实能再次发挥安慰的作用。这个清醒的过程孩子可能要花足足半个小时。对孩子来说,恶梦本身也许就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满足体验。
还有替代攻击性行为的就是游戏,我已经提到过了游戏,游戏充分利用了幻想,用到了全部储存的梦的素材,甚至是最深层次的潜意识内容。玩游戏的孩子接受了符号象征的使用,这在健康发展的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能用一件事“代表”另一件事之后,孩子就能从原始、棘手,而又朴素真实的冲突中获得极大的释放。
要是孩子一边温柔地爱着妈妈,一边又恨不得吃掉她;要是孩子在同一时间既爱爸爸又恨爸爸,却不能把其中的爱或者恨移置到某个叔叔身上;要是孩子很想去除掉家里的新生宝宝,却不能满意地表达失去玩具的感受;这些都是孩子不能使用象征和“代表”的情况,而且都很棘手难办。有些孩子就是像这样遭受着痛苦。
不过,通常孩子很早就会开始接受象征(?)。接受象征给孩子的生命体验带来了回旋的余地。例如,当婴儿从很小的时候就能搂抱、受用某个特殊的物品,这个物品既象征和代表了他们自己,也象征和代表了他们的妈妈。那么,这个物品就是一个关联状态的象征物,就像拇指之于吃手指的人一样,而这个象征物本身也可以受到攻击,同样,它也比后来孩子的所有拥有物都要珍贵。
游戏就建立在接受象征的基础上,游戏中蕴含着无限的可能性。玩游戏让孩子得以体验在个人内在精神现实中发生的任何事,而这些事是发展认同感的基础。这里面既有恨(攻击性),也有爱。作为一个成熟个体的孩子,可以出现另一种、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种替代破坏性的表现,那就是建设性。我曾试着描述过这件复杂的事,就是说,在良好的环境条件下,建设性愿望的出现,与成长中的孩子亲自接受的破坏性和为自己本性中的破坏性负责有关。最重要的健康迹象就是一个孩子开始玩建设性的游戏,并且能维持这样的游戏。这种建设性是无法植入和灌输的,就像信任感一样。它的出现,是在父母或行使父母功能的人所提供的环境中,孩子的全部生命体验随时间自然发展而产生的结果。假设我们要检验这种攻击性与建设性的关系,那我们可以撤回孩子(或大人)的机会,让他不能为至亲至爱的人们做些事情,或是“做出贡献”,或者参与到为家庭所需谋福利的活动中,看看是什么结果。“做出贡献”,指的是孩子为了喜欢和高兴,或为了能像某人一样,而去做了一些事情,同时又发现,这样做也是为了妈妈的幸福快乐所必需的,或是为了家庭运作的需要。小孩子就是这样参与家事的,他会装模作样地护理小宝宝、铺床、使用吸尘器、做小点心,要想让这些表现最后成为令人满意的分担家务,有一个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有个人认真对待孩子的这种假装行为。一旦孩子的这种假装行为遭到嘲笑、讨厌、甚至是羞辱,它就真的会变成纯粹的模仿,而孩子就会体验到一种身体无能、无效和无用的感觉。对这一点,孩子很容易爆发出不加掩饰的攻击性和破坏性。
就算不做实验,这类情形也常会在日常生活事件中发生和经历,因为没人能够理解:与“接受”相比较,其实孩子更需要“付出”(?)。
健康标志是既能爱又能恨。
健康婴儿的活动特点就是自然无目的指向的动作,加上不经意碰到东西的倾向,而婴儿慢慢就会主动采用这些方式,连同尖叫、吐口水、排尿和排便一起,用于表达愤怒、恨意以及报复。孩子渐渐就会容忍爱和恨同时存在,并接受这种矛盾的统一存在。在许多恨(政击性)和爱相结合的例子中,最为重要的一个爱恨结合的例子是随着婴儿想咬东西的强烈欲望而出现的,大概从五个月大以后,这件事开始变得有意义了。虽然最终,这种啃咬的欲望会并入吃各种食物的享受中,不过追根溯源的话,起初让婴儿兴奋得想咬一口,而且围绕咬产生各种想法的那个好客体,就是妈妈的身体。所以说,食物其实是作为一种象征物被婴儿所接受的,食物象征着妈妈的身体,或爸爸和其他亲爱的人的身体。所有这一切都相当复杂,因此婴幼儿需要大量的时间来熟练驾驭自己的攻击性念头和兴奋性,才能在控制它们的同时,又不失去在恰当的时机表达攻击性的能力,不论是在恨的时候,还是在爱的时候。
奥斯卡·王尔德( Oscar wilde)曾说:“人人必杀其所爱。”这句话每天提醒着我们,哪里有爱,哪里就有伤害。从育儿当中我们也看到,孩子们趋向于爱他们所伤害的东西。伤害是几童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关键问题在于:你的孩子如何能找到一种办法驾驭他们的这些攻击性力量,并把它们导向生活、爱、游戏,以及(最终的)工作任务中?
攻击的起点。
攻击的起始点在哪里?
我们见过新生儿在发育过程中,最初会有些自然的运动和尖叫,这些也许只是为了好玩才做的,其中并不掺杂更深的攻击性意义,因为这时候的婴儿还没有完全组织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可我们依然想知道,可能在很早的时候,婴儿就“摧毁”了这个世界,而这又是怎么发生的呢?理解这一点尤为重要,因为正是婴儿期“未融合”摧毁性(?)的残留物,有可能真的摧毁了我们生活和爱着的这个世界。在婴儿的魔法中,眼睛一闭,世界就被湮灭了;眼睛一睁,即新的一轮需要到来了,世界就被再次创造了出来。毒药和爆炸性武器让这种婴儿期的魔术性摧毁走向了现实的极端。
绝大多数的婴儿在生命早期阶段都得到了足够好的养育,所以他们的人格也达到了一定程度的整合程度,这就让大规模爆发完全无意义的破坏性这种风险,变得几乎是不可能了。从预防角度讲,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承认,父母在家庭生活中,对每个小婴儿的成熟过程起到了促进作用;尤其重要的是,我们可以学会评估妈妈在最开始所发挥的作用,那段时间,婴儿和妈妈的关系会从纯粹身体关系,转变为婴儿与妈妈态度相遇的关系,也是在那时,纯粹的身体现象开始被情感因素变得充实和复杂。
然而,问题还在:对这种人类与生俱来的攻击性力量,这种潜藏在破坏性活动及与之相当的自我克制的折磨之下的力量,我们真的清楚它的起源吗?这一切的幕后操手是魔法性摧毁(?),这在婴儿的早期发展阶段是正常的,而且是与魔法般的创造性并驾齐驱的。对所有客体的原始或魔法般的摧毀性遵循的现实是,(对婴儿来说)客体会从“我”的一部分状态逐渐变为“非我”的部分,会从一种主观性现象变为一种客观性感知。通常,这种变化要潜移默化地发生,而且是随着婴儿的成长逐渐转变的,但是,假如母性供养是有缺陷的,那么同样的变化就会以婴儿无法预料的震惊方式突然发生,这时魔法性摧毁就真的湮灭了所有的现实存在。
通过用一种敏感体贴的方式,带领小婴儿度过发展早期的这个重要阶段,妈妈给足了小婴儿时间,去形成处理这种无法预料震惊的所有办法,这种震惊来自于婴儿开始认清了还有个脱离其掌控之外的世界存在。要是能给成熟过程一些时间的话,婴儿就能变得具有破坏性,能痛恨、踢打和尖叫,目的是不会让自己的魔法性摧毁湮灭整个世界。这样看,实际的攻击性出现可以被视为一种发展成就。只要我们谨记个体情感发展的整个过程,尤其是早期阶段,那么相比于魔法般的摧毁性可能带来的世界湮灭,现实的攻击想法和行为就更有积极的价值,恨意便成为了爱和文明的标志。
当有足够好的母亲(?)养育和足够好的家庭出身时,经过这些阶段,大部分婴儿都能成长得很健康,也能把魔法般的控制和摧毁性抛在一边,去享受攻击性,以及去享受随之而来的满足和喜悦,继而到来的就是所有温柔的人际关系和内在个性的富足,这些都将继续构建孩子童年期的生活。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