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死后，灵魂有所变，我希望变成白尾鹰，可以自由飞翔，能从空中望见永远也看不够的故乡大地。

       ————艾特玛托夫[吉尔吉斯斯坦]

       我打开手机，航站楼外，乌鲁木齐的夜来得稍晚，外面的气温已经比中午低了不少，过不了多久就该要天黑了。距班次起飞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连飞机影儿都没有，在机场等候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接了好几个电话。

到地窝堡（pu）机场之前，我在乙方项目地附近的一家清真餐厅买了一些大肉包子和馒头。餐厅外的维族师傅边哼着小曲边烤羊肉串，熟练地添加辣椒，孜然和盐，不用看我都还记得到，就只有这三种调料。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买这种正宗羊肉串是在我二十岁一个冰冷的雨夜，那时候我在新疆奇台县，九月的新疆天气已经比较冷了，我使着性子没听母亲的话，穿着一件T恤出的旅馆。滚滚白烟中，烤串师傅笑着问我冷不冷，我顶着打颤的牙齿，哆嗦的身子说不太冷，我就这倔脾气，一直都这样。雨水的冷意，瘦羊肉的辣味，肥羊肉的肥羊肉的膻味，烤架旁的热气，以及因上火而带来的舌尖的疼痛，混杂在那天夜里。

我受不了肥肉的膻味，每串羊肉串都有五块羊肉，三块瘦的，两块肥的，我把肥的都扔掉了，想想挺可惜的。说起来，好多事情都挺可惜的，所幸从我十九岁决定大学退学到再复读那两年，好多事情我都看开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但是，你知道的，光是“想”总觉得心里像缺了什么东西似的，所以在我十九岁之后一直到现在，甚至未来，我的好多行为，都只是为了把那时候的“想”践行到实际。奇台的那天深夜里，我格外清醒地卧在床上静静聆听，雨声一点一点开始变小……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窗外的景物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由于膻味的原因，离开乌鲁木齐的时候我没有买羊肉串，但我还是不小心尝到了那膻味。在我买的馒头里面，我起身去扔了那俩馒头，接着又去卫生间漱了五次口，还好还有几个大肉包子，飞机上有餐饮供应，我也饿不了多久。我母亲是在我洗漱的时候打过来的，我母亲知道我工作忙，而且不爱说话，所以她总是隔个两三周才打一次电话。我家的房子和我小姨家的房子门对着门，而且社区里边老邻居很多，我也就尽量把心思花在工作上，不让我母亲操心。我和程新月还没有买房子，前些日子我还在和新月商量着去按揭一套，但在选址上我们发生了点分歧。毕竟现在还没有孩子，买房子没想象中那么急，这事可能得搁置一段时间。我和我妈没聊太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小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现在也一样。

公司HR那边打电话问我通过了剩下的几个通过了六轮面试笔试的优秀应聘者该怎么再继续筛选，了解八个应聘者的大致情况后又进行了探讨，一个多小时匆匆就过去了，最终结果是回来再好好商量，这其间新月来过两次电话。

我刚拨通给新月，一阵嘈杂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能感觉到她在尽量往安静的地方走。大学同学十周年聚会，我因为出差没能去参加，不过新月去了，好歹说得过去。

“怎么样啊你们？”

“还能怎么样啊，你那群损友醉得和什么死猪一样，韩胖子吹的最厉害，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一个倒下的就是他。”

“林子该是也歇菜了吧。”

“除了李云山滴酒不沾没事，其他人几乎都喝醉了。”

“人家都结婚了，他待会还要去接他老婆下班，能不守规矩点嘛。”

“对了，今天上午我遇着个熟人了，你猜是谁啊？”

“这你可你让我怎么猜啊。”我感觉有点无奈。

“高智商高学历的罗渐晓大帅哥，你真的想不到吗？”电话那头笑起声来了。

“得嘞，老婆大人，甭挖苦我了，我这还真不知道。”

“何秋涵。”

“……”我有点懵，“咋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就逗你玩儿呢”她笑着说到，我知道她喝醉了。

“让云杉送你回去吧，我待会儿给他打电话，别玩太久了，明儿你还工作呢！”

“呆子！明天国庆呢，你傻啊，明天一天的饭你都得给包咯，记好了，早餐要米粉，午餐要红烧牛肉，糖醋鱼，海带排骨……还有，你看着办吧。”她乐开了。

“这么多啊。”我装作很惊讶的样子。

“罗渐晓！三条定律是什么！”

“是，第一条，老婆大人的话绝对服从;

第二条，老婆大人的电话不许不接;

第三条，前两条在任何时候都有效。

好的，老婆大人，甭说饭了，明儿的衣食住行全交给俺了。”我感觉是小兵在跟老大汇报工作。

“早点回来。”她说话变温柔了。

“你也早点回去。”

“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去啊。”我最后又唠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