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有天中午放学回家吃饭,我碰见我爸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刚盛好饭,我爸就问我有没有见他的身份证,我想都没想直接说没见。我爸觉得我回答的太快,根本没有认真思考,就有些生气道:“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见过,下午我就要。”
我听出我爸声音里的着急不安和惶恐,就假意作出思考停顿四五秒说:“爸,我没见,真没见,要是见了我肯定告诉你在哪儿。”
我爸一边嘟嚷我妈没有给他放好身份证,一边翻找,恨不得把屋子的土掘出三尺,急的他特别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不由好奇问道:“爸,你这么着急找身份证怎么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我爸主动说要用身份证,而且还是第一次见我爸这么上心主动找他的身份证。生活里,不管我爸用什么都是让我妈保管,在我们看来,我妈就是我爸的贴身秘书加保姆,负责他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吃饭去厕所是他亲自做,剩下的都是他一声令下,剩下的就是交给我负责。
就拿生活里最小的事,我爸要穿的袜子裤子鞋子还有衬衫都都给我妈要,哪怕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也看不到,也得伸手管我妈要。家里最多的衣服就是我爸的东西,我就奇怪明明我爸爸的东西就在明面上放着,抬头看一眼就能看见,偏偏就他一个人看不到。
就因为这一点,我总觉得我爸就是故意的,故意支使我妈,故意让我当他的丫鬟,故意让我妈给他拿袜子衣服。在我看来,我爸就是家里妥妥的地主老爷。虽然事实上他并不是地主老爷,但是实际上却和地主老爷没又任何异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对此,我对我爸爸这一行为嗤之以鼻,特别看不惯他的这种懒惰成性的行为。明明他自己就能动手动脚,非要让另外一个人替他操心,就像一个没有断奶的婴儿。离开我妈,我爸就不吃不喝,就没法活了。
我爸翻完屋子又出来在屋檐下翻找,翻完屋檐就开始去储存粮食的屋子里翻找,怎么翻也翻不到。
我爸不由发脾气,呵斥我妈随便乱放他的东西。对于这一情形,我早已见怪不怪,该吃我的饭就吃我的饭,吃完饭我就走,绝不多呆一分钟。
尽管我爸也帮我妈找了好久,依然一无所获。我爸还是不死心,又去我和我妹屋子的抽屉去翻找,尽管我已经明确告诉他没有,他还是不放心,还是去找了。
我见我爸发了疯似的找他的身份证,不由问到底怎么了,之前也没见过他用过他的身份证,更没见过他找过一次身份证。我爸从我们屋子出来说他要打官司用。
我一听打官司立马来了精神,便问打什么官司。我爸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少打听,好好上学读书,其他不该问的别问。”我妈朝我使了眼色,示意我别再问东问西。
我说:“妈,你别藏着掖着了,你们到底打什么官司,不管怎么,也该让我们知道吧。”
我爸站在院子里,看着空落落的院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恨不得从漂浮的空气看到或嗅到有关他身份证的任何气味或去向。我说:“爸,到底打什么官司,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打官司。”
“你别管了,跟你没关系。”我爸扫完院落的边边角角,又开始走进屋子里重新翻找。
可想而知,院子屋里早已被翻了个底朝天,东西还需要重新整理归放原位。看情况,这次又该我妈收拾这个烂摊子。我不由开始替我叫屈喊冤。
我还是不死心继续追问到底打什么官司,我爸架不住我刨根问底,就说他要告官,告官交公粮,乱收老农民钱。我一下子愣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爸,你说什么,你要告官,你没开玩笑?”
我不由为我爸担心,心想老百姓怎么能告赢当官的,问道:“爸爸,就凭借你一个人告官,怎么能告赢当官的,再说,你告当官的告什么,你也没有人家贪污受贿的证据,更没有人家的后台。”
我爸在屋子里说:“我告他们当官的乱收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人都吃不上饭,还交公粮,有没有天理了,他们当官的吃香的喝辣的,还不管老百姓死活。”
我爸说的对,当时我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就算吃得上饭,吃的也是用玉米磨成的黄面蒸成的黄窝窝头。尽管我爸妈给我和我妹洗脑说黄窝窝头比小麦还有营养,而且还有助于消化,但是我还喜欢吃馍馍不喜欢吃黄窝窝。主要的是黄窝窝特别干,特别难以下咽,根本不吃人吃的,在当时农村乡下磨成的黄面都用来喂养牛羊猪。

尽管我们知道家里经济拮据,但是我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爸妈,我想只要熬过这些苦日子,好日子就会来。
我妈见我呆愣原地,就说:“月儿,你放心,这么大的事儿不会影响到你们上学,你爸早就问过律师,这次打官司也找了律师,律师说不会影响孩子升学考试。这次告官还有桃花四叔还有另外乡里的人,大家一起组织告官,告缴公粮,老百姓都吃不上饭,那还有粮食缴公粮。”我妈说着说着也跟着开始义愤填膺。
“能告赢吗,别在没告赢,再把你们搭进去,就不值了。好不容易在家过几天安生日子。”的确如此,我爸妈自从不躲计划生育,这才像一个家,才有一个家的样子。
“这次有律师呢,月儿,你放心,不会的。”我爸从屋子里回答道。
“律师说能打赢吗,律师保证能告赢当官的吗,我才不相信律师的话,律师才不会跟老百姓一个鼻孔出气,他们巴结那些当官的都来不及,怎么会真心愿意帮老百姓说话主持正义。”我根本不相信律师会发自肺腑帮助老百姓,毕竟谁会愿意得罪当官的,谁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这个律师之前也是当官的,就是因为看不惯当官的那一套,这才辞职当了律师。”我爸补充说道,从桌子上拿起一盒烟,晃了晃摇了摇,从里面蹦出一根烟,拿出来以后,划过一根火柴点燃香烟,开始吸烟。
“我不信他们说的话,他们都是官官相护,才不会真的关心老百姓死活。要是律师真心为老百姓说话,那真是反了天了。律师再有本事,哪敢跟当官的唱反调,别说跟当官的唱反调,不跟当官的串通一起就已经是有良心的。再说律师就不是人吗,律师也有孩子有老人吧,他要是帮着老百姓告那些当官的,那些当官的能放过律师的孩子老人家人吗,能不能让他当律师还不一定呢。”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爸想要说服我,不过他无法让我信服律师会真心帮老百姓。准确来说,不是我不相信我爸说的话,也不是我不相信律师的话,相反我太相信人民币了,人民币不够说啥都没用,人民币够了还不行,没有权利光有人民币也不行。毕竟当官的管有钱的,有没有钱,还不是当官的一句话。这就是金钱在权势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想说服我爸,我爸想说服我,结果我们父女两闹的不欢而散,谁也说服不了谁,我带着气离家去了学校。
我心里直骂桃花四叔不是好人,他想告官就一个人告呗,还爸我牵扯进去,真是把我当成冤大头。村里那么多人,怎么没有其他人跟桃花四叔打官司。一想起来桃花四叔带着我爸净干不好的事儿,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来想去,回去以后必须告诉我爸以后离桃花四叔远远的,省的桃花四叔在忽悠我爸给他当冤大头。
晚上放学回家以后,我爸不在家,就剩我妈一个人在家做饭。我问我爸去哪儿了,我妈说我爸还去找桃花四叔说打官司的事儿去了。我不由担心说:“妈,别让我爸淌这趟浑水了,咱们老百姓怎么能斗得过当官的,人家当官都有关系,咱们老百姓有关系还当什么老百姓,不也当官了,再说谁当官不贪两个,不贪钱的官都当不了官。别人都贪,就他一个人不贪,人家谁会让他跟着别人一起当官,就他一个人是清官,别人都是贪官,那些贪官能愿意他吗。”我只顾着给我妈讲那些人人都知道的大道理,却忽略了那句:光脚的不怕有鞋穿的,对了,还有一句是怎么说的,我一时想不起来。
我妈说:“你爸的事儿,你别管了,他都不听我的,还能听你的,他愿意干什么干什么,反正我给他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影响你们升学考试,其他爱咋地咋地,我管不了,也没法管。”
在这点上,我妈就是典型的传统的劳动妇女代表之一,丈夫爱干啥干啥,只要还记得回家,还记得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其他啥也不管。
我妈说这次告官的有好多人,是上书联名告状,告他们吃不上饭还缴公粮。我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爸的主意,心想要是因为这事被逮进去说什么都晚了。

桃花四叔并没有打算放过我爸,不知道给我爸爸灌了什么迷魂汤,桃花四叔让我爸干啥我爸就干啥,让我爸怎么做我爸就怎么做。毫不夸张,这段时间我爸成了桃花四叔的小迷弟,被桃树四叔迷的五迷三道的,回趟家除了给我不是要钱还是要钱。
听我妈说联名状告当官的让老百姓缴公粮的状子已经由律师上交,就等着具体开庭时间通知。
这件事还没过去几天,我爸就要借钱买桃花四叔不要的摩的,说是用来卖西瓜用。我知道后坚决反对我爸买摩的,可是等我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爸已经把桃树四叔不用的摩的开到我家里,我大吵大闹让我爸把摩的退换给桃树四叔,我爸说他不去,他觉得丢人,他干不出丢人的事。
这还不算,当我从我爸嘴里知道买这个二手摩的花了一千块钱时,我气的大骂我爸糊涂虫,被人骗了还傻呵呵给人数钱。破旧的二手摩的根本不值一千块钱,最多也就三四百块钱,就我爸傻呵呵的愿意当接盘侠。
这时,我爸油盐不进,说我要是再说退摩的,就不让我上学。我也跟着发狠,狠狠地说:“你就为了一个破摩的竟然不让我上学,我还不上了,这次你求我我也不去,你不把摩的退回去我就不去上学,什么退回去我什么时候去上学。”
我爸不吃我这一套,当然我爸也知道我不吃他那一套。这次我妈也不在中间说和,反正两个人都姓林,爱吵成啥样就吵成啥样,她想劝也劝不动。
我说到做到,连续三天没去上学。我爸也不劝我去上学,我就要跟我爸死磕到底,想想这破摩的花了一千块钱,我就气的慌,这得买多少个西瓜,晒多少毒太阳。我不是心疼这一千块钱,而是觉得不值,用一千块钱买点什么不强。
我爸又耐心给我解释买一个新摩的得三四千,他没有那么多钱,别的地方二手摩的还要一千五六,要不是看着熟人面上,一千块钱根本不可能。
我不管我爸那一套,我纯粹觉得桃花四叔在骗我爸,骗我爸傻,忽悠我爸。不管我再闹,我爸都没有把摩的退换给桃花四叔。因为我不会开,结果这辆破摩的一直放在院子里,任凭风吹日晒,风吹雨淋。
每次我看见这辆破摩的,就想起桃花四叔忽悠我爸,不由厌恶桃花四叔不是什么好人。

果然,我爸跟着桃花四叔就学不了好,我爸又要开始瞎折腾,不和我妈商量,把卖牛的四千块钱用来买小猪崽,结果出去一天买回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果树,有柿子树,有李子树,有葡萄枝,摆满了整整一个院子。我妈回到家后看到这种情形,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我爸这时才给我妈说他要种一个大大的果园,种葡萄,种李子,种柿子,买回来的不仅有树,还买了三大尿素袋子羊矢枣,说是当嫁接树用。
我妈见我爸连跟家里商量都不商量,当时气的回我姥姥家,给我姥姥哭诉,我爸爸乱花钱,想咋花就咋花,根本不考虑我妈的感受。我和我妹当场也跟我爸吵了起来,不过我爸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也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相反他一直觉得自己没有错,一直觉得自己有理。
从前我一直认为我爸爸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是通过最近我爸做的事,我发现我爸一点都不成熟理智,别看他已经三十多岁,他做事完全看他心情和个人喜好,完全不从实际出发,也不和家里人商量,直接忽略家人想法感受,不管做的对错直接自己做主。
别看我爸当时已经三十五六,但是在我看来他做的事却是像个孩子,甚至连个孩子都不如。我想即使换成我和我妹,我两也不会这样做。不管自己再想做什么,也不管出发点是什么,都该和家里人商量,毕竟那些钱是属于大家的,是大家共同努力奋斗拼搏而来。
我爸知道这次惹到我妈痛处,也知道这次我妈特别生气,可是他拉不下脸主动去姥姥家叫我妈回家,而是让我和我妹去姥姥家叫我妈回来。我和我妹可不像小时候那样不管对错任凭他差遣,这次我和我妹知道我爸做的不地道,内心向着我妈,不向着我妈,我和我妹就故意不听他的调遣。即使去叫我妈回来,也该他叫,而不是让我和我妹给他背锅。
我爸和我妈暗自较劲僵持,我和我妹不管那么多,我两早就私下商量好,一致支持我妈离婚,支持离婚的原因就是我爸一直以来都是大男子主义,从来不尊重我妈妈的想法和意愿,眼里心里都没我妈,自己想一出是一出,每次都是自己做主,连和我妈商量都不商量。既然这样,有媳妇和没媳妇有什么区别,再说我妈也不是我爸天生保姆,不欠我爸的,更不欠这个家的,要说欠也是我爸欠我妈的,这个家欠我妈妈的。我妈为我爸生儿育女,不嫌家穷,更没说过这个家一句坏话,就连最艰难的日子也没有大难林头各自飞。不管怎么说,我妈对我爸都属于仁至义尽。即使离婚,也怨不到我妈头上,要怨就怨我爸自己大男子主义。

自从我妈去了姥姥家以后,家就不像个家,家里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烟火气,吃的都是冷饭。每次我爸和我妈吵架以后,我妈只要离开家里去姥姥家,我们就吃不上一口热饭。
家里除了能吃的就是我爸买的三大袋子羊矢枣,就是外形黑乎乎的类似于羊粪。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吃掉这么多,也就一开始我和妹妹没见过,觉得特别新鲜,吃了两三天以后,就吃不动了。从此对羊矢枣有了免疫力。
这次我妈住在姥姥家一住就是一个星期,尽管我和我妹特别想念我妈,但是我和我妹忍住去姥姥家叫我妈回来,我想我爸什么时候给我妈道歉认错,我们才什么时候去找我妈。
那天上午正是大课间,我趴在桌子上发呆,忽然有同学大喊我的名字说是有人找我,我想问是谁,那个同学转头就跑了。我想不起来谁会来看我,边往大门口走边往外看,走到大门口,门外就站在门口把守,走到大门口处,大门口开着一小扇窗,类似于之前学校食堂打饭的那种窗口,走近一看是我妈,我妈凑近小窗口喊到我的名字。
我妈给门卫说:“大哥,能开下小门吗,我给我家孩子说几句话。”
说完门卫打开一小扇门,走进旁边小卖铺和小卖铺的人聊天。我问我妈门卫怎么会听她的话,我妈说门卫是姥姥村的人,他认识我妈。我又问我妈怎么来学校找我了,我妈说没什么,说着就从手提包里拎出一个塑料袋,从塑料袋拿出一包东西,递到我面前说:“月儿,我用你卖头发的钱给你买了一身新衣服,正好这个夏天穿,这是我和你大姨去县城大商场买的,挑了一下午,是一身紫色马裤,非常适合你,你穿上肯定特别好看。”
可惜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我只是看着我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给我妈说让我妈原谅我爸爸的鲁莽无知以及原谅我爸爸的大男子主义。正在我犹豫不知该怎么说时,我妈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两张五十总共一百块钱,塞到我手里说这是我和我妹妹这两个月的零花钱,一人五十,没偏没向,我妹妹的那一份让我暂时保管,说是我妹妹手里存不住钱,有了一分钱也会跟我爸一样胡乱花掉,不让我告诉我妹妹在我这存了五十块零花钱,除非是救急,否则不让我在我妹妹面前露一分钱。
我对于这方面一直迟钝,并不能像我妹那样瞬间捕捉到什么异样,但是我能感受到我妈这次是真的非常伤心难过,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我感觉我妈要离开我们,可是我不敢说也不敢问,直到我妈要走时,我才抓住我妈妈的手问:“妈,你是不是不要我和我妹了。”说完我就忍不住哭了,一阵想念和不祥预感扑面而来。我曾经和我妹想过如果我妈要跟我爸离婚,我和我妹绝对不会拖后腿,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妈,可要是真的是这样时,我还是非常难过伤心。

我当着我妈的面再也抑制不住哭了,虽然我已经非常克制,非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我还是失败了。我妈又交待我几句,无非是让我好好照顾妹妹,让我有个姐姐样儿,给妹妹树立一个学习榜样。
我妈也是眼含热泪,我感觉这次我真的要失去我妈妈,看来我爸这次是彻底寒了我妈妈的心,我妈不会原谅他了,不会再回这个家。
我妈依依不舍的离开校门,门外看见这一幕问我和我妈怎么了,我没有搭理门卫大叔,泪眼早已模糊不清眼前世界。门卫大叔安慰我说:“闺女,别哭了,快回去上课吧,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永远记住一个当母亲的人,永远不会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罪。你要永远记住可怜天下父母心。”
门卫大叔见我不动,说:“快回去吧,马上要上课了。”说着就去关那扇开着的小铁门。我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总觉得这次我真的要失去妈妈了。”
当我放学回家时,本来想告诉我妹妹我妈去学校找我的事儿,但是我找了她好久也没找到。家里冷锅冷灶,一看还没做饭,我不得不开始烧火做饭。那时,我家是用柴火烧的那种大铁锅做饭炒菜,就是用的铁锅炖大鹅的铁锅。
所以,从小我就讨厌烧火做饭,讨厌抱柴火进屋子。可是对于农村孩子,这却是家常便饭。

我妹从外面回到家后,告诉我说她不上学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爸爸不让她上了,说让她在家烧火做饭。我问为什么,我妹妹嗫嗫嚅嚅好半天说:“爸,不让我给你说,说怕影响你升高中,咱妈要跟咱爸离婚,你别说是我说的。”
尽管如此,我并没从我没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是的,我妹永远比我豁达乐观,可能是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格。我妈说我妹从出生后逢人就笑,不管是见到谁就是一副笑脸,导致人见人夸,人见人爱,而且我妹的自生能力强,哪怕是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她依然能摸着墙一步一移走回家里,我妈说我妹妹都没学走路,也没人领着走路,就是这样自己学会了走路。
然而我就没有这么强大的生存力,我妈说我和我妹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两种完全相反性格的人,就像一个是冰与火,一个是阳光明媚的太阳,一个是夜晚才出来的月亮。
“我去找爸说,他们离婚也不能不让你不上学。”我气愤的就要去找我爸理论。
“你别去了,姐,家里没钱了,一分钱都没了,咱爸爸把钱都用来买果树了,你知道为什么咱妈一走了之,非要跟咱爸离婚吗。”我妹小声说生怕我爸听见。
“为什么,还不是咱爸特别自私,做啥都不跟咱妈商量。不仅自私,还特别大男子主义。”我越想越气的慌,越气的慌越是一股莫名的火想要发出来。
“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咱爸爸把家里好不容易攒的钱都花了,而且他还背着咱妈在外面借钱,让咱妈发现了,咱妈不原谅他。”我妹一边看我爸所在的屋子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声给我说。

“他怎么这样?”说着我就的火就窜了出来,本来想往屋子里和我爸大吵一架,却被我妹一把拽住胳膊说:“姐,你别怪咱爸,其实我能理解咱爸,咱爸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也是为了能多挣点钱,不过他太极端了,也太急功近利。”我不可思议的看着我妹,突然发觉我妹比我成熟理智。
“我说的是真的,姐,咱爸不让我上学我不怪他,我也不怪咱妈,只是我开始接受不了不让我上学这件事。后来我去找邹琳琳,跟邹琳琳说了一遍以后,我好受多了,我就没那么难过了。”我妹见我冷静下来,便让我坐在灶火台旁边的草墩上。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样想?”我本想告诉我妹,妈妈临走之前去学校找我了,还给了我妹五十块零花钱,让我妹救急的时候用。可是我没说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妈还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虽然花的是我自己卖头发钱,可是妹妹没有,我不想让我妹觉得我妈偏心眼,觉得我妈厚此薄彼。
“我忽然发现邹琳琳比咱们更爱妈妈,她说既然爱妈妈,就应该给妈妈幸福、自由和爱,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不让妈妈寻找自己的幸福自由和爱。相对邹琳琳,邹琳琳对妈妈的爱比咱们两个对妈妈的爱更深。原本邹琳琳比咱们更想念她妈妈,更离不开她妈妈,可是你看,邹琳琳并没有埋怨也没有怨恨过她妈妈。要是说一点怨言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一开始邹琳琳却是恨她妈妈生下她和她弟弟一走了之什么也不管,可是她知道咱妈离开以后,她就想开了,她说她祝福咱妈妈,也祝福她自己的妈妈,说妈妈是女人,以后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能因为孩子就被拴住,一辈子放弃自己的幸福自由和爱。她说她不用等到长大,她现在已经原谅她妈妈了,而且她说等她长大了,她也不会去找她妈妈,更不会打扰她妈妈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幸福的生活。”我妹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丝笑意。
我不相信还能这样,更让我诧异的是世上还能有这样的女儿。真的,如果我妹不说邹琳琳这番话,打死我也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懂事听话的女儿,还会有这么心底善良的女孩儿,可能邹林林身上的善良就是遗传的她妈妈,也许她妈妈走的时候是真的看不到希望,是真的经历很久的思想斗争纠结最后才下定决心离开,也许她妈妈真的还有资格和权利去争取寻找自己的幸福自由爱,毕竟她妈妈实在太年轻了,每天面对一个不知冷不知热的男人,还四处给自己惹麻烦的男人,真的太痛苦太糟糕了。
我呆呆的看着我妹,想要从我妹脸上看到她的内心深处,可是不管我怎么看,我都看不透。我放弃挣扎,放弃看穿我妹妹的念头,可是我还是想为我妹妹站出来替她说一句公道话,但是我看我妹妹一脸平静,没有悲伤没有忧郁,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我就觉得不可思议,不可思议的不像是真实的发生在她身上。

我爸在屋子里躺着问饭做好了没,我妹说马上,安稳我说:“姐,你不用替我难过,你好好上学读书,我没你学习好,也没你学习努力,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当替我上学读书好了,你上学读书就是我上学读书。再说了,那么多人没上学读书怎么了,难道他们就被饿死了,就活不成了,我看他们也能活的开开心心的,也能把日子过好。不用为我担心,要说担心,也是我为你担心才对。”
我妹一边说着一边烧火,一边催促我去爸的屋子,跟爸说话。我硬着头皮去屋子跟我爸说:“你不让我妹上学了,你怎么能这样?”
“家里没钱了,你想上学也是得借钱。”我爸坐在床边,光着膀子,望向窗外,说着就拿起桌子上的烟抽起来。
“我都知道了,我妈要跟你离婚,再也不进这个家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让我妹上学的。”说到这儿,我非常伤心难过,再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我觉得造成今天局面的原因就是我爸,要不是我爸胡乱花钱,我妈也不会离家出走,更不会要跟我爸离婚。
我难过的说到:“我恨死你了,恨你让我没了妈妈,都是你,谁让你不去姥姥家叫妈妈回来,现在好了,你想叫我妈回来我妈也不回来。你后悔去吧!”说完,我就哭着跑出去,骑着自行车回学校。
我一边掉泪一边骑自行车,想起我妈去学校找我的场景,我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为妹妹担忧。如果我妹真的因为我没法上学,我会自责愧疚一辈子。

我要拐回去给我爸说清楚,要上学也是妹妹上,也不是我这个姐姐上学,要是说出去姐姐上学妹妹不上学,说出去还不够别人看笑话。
回到家,我爸和我妹正在吃饭,看见我回来,他们两都很诧异,我爸黑着脸,可能刚才我说的话太重伤害到了他,看上去他也伤心难过的哭了。
“吃饭吧!”我爸像忘了刚才我说的话,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我不搭理我爸,我看着地面说:“我是姐姐,就算不上学也是姐姐不上学,怎么轮也轮不到,妹妹不上学。”
我爸火一下窜出来,啪的一下把筷子摔出去老远,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打不死你,打不死你,我不是你爹。”我爸说着目光朝着四周搜索能打我的工具。很快没有找到,脱下鞋就要打我,还没等我爸动手打我,我妹早就手疾眼快把我推出屋子,让我逃了一顿毒打。
“姐,你别气他了,他刚才哭了,说你刚才说的话气的他心疼,还说白养你了,说你是白眼狼。只知道心疼娘,不知道心疼爹。”我妹一边给我推自行车一边送我去上学。
“我说的不对吗,他不让人说就别做,他敢做就不能怕人说,他是我爹怎么了,他是我爹我也得说他,本来我就不想上了,不用他不让我上,我自己不上,以后我也不会怨他不让我上学。”我哭诉着,抑制不住哭声。
“姐,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知道你为我担心,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在家也在家帮忙做个饭什么,家里离不开人。你要是实在心里过意,就替我考上重点一中,替我考上重点大学或者名牌大学。再说说句不好听,你别生气,我不上学我也饿不死,倒是你不上学,就冲你这样,我真担心你以后。”我妹耐心安慰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被我妹说的忍不住笑了。
“那可不是嘛,你说你是当女儿的,他再做的不对,你也不该那样说他,你说了他,以后他还怎么面对你啊,再怎么说,他也是咱爸爸。”
“他不是我爸爸,我才不要这样的爸爸。”我直接了当的说道。
“不管你认不认,他都是咱爸爸,谁都该改变不了。”我妹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不知道你刚才气的他直喊心口疼,当时你是没见他心疼的样子,可能你是他第一个孩子,你在他心目中占据非常重要的位置,比咱妈的位置还重要。”
“你真的这样认为吗?”我不由看了我妹妹一眼,觉得我妹妹口中说的是别人的爸爸。
“是真的,你别怪他了,本来咱妈没原谅他,他已经后悔了,现在你又站出来责怪埋怨他,那他不得自责死自己啊。既然都发生了,咱们改变不了,就顺其自然吧,给咱妈一些时间,也给咱爸一些时间,他们都是心地善良的人,我相信他们会原谅彼此,会愿意在给彼此一次机会。”
我不敢相信我妹会如此理智清醒,更不敢相信我妹妹会剖析的如此透彻,不由问道:“你跟谁学的这些?”
“我跟邹琳琳学的,姐,你别看邹琳琳小,她可是有一大堆人生大道理,我觉得咱们两个加在一起,在她面前也说不过她。要是她在啊,她肯定会开导你,比我开导你的还要好。她说的话总是让我一愣一愣,我都不敢相信那些人生大道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过说回来,她之所以能说出那么多人生大道理,能看透那么多东西,她肯定经历的比咱们多,吃的苦头也比咱们多,要不然她怎么有机会想明白那些人生大道理。你说是不是?”

虽然我妹劝导我那么多,但是我还是掉进牛角尖无比伤心难过,很难走出不来。一想到我爸做的错事,我就无法原谅我爸,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他再也不是爱我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