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致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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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间跨入新的世纪，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秩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且这股大潮很快就涌进了这座位于大山边上的城镇里。过去手写版的身份证已经不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升级以后带有芯片的新身份证逐渐成为了每个人每天必须随身携带的重要证件，离开它甚至想顺利地完成每天的社会生活似乎越来越困难。不仅如此，大街小巷上各种各样的摄像头也越来越多，人们的生活轨迹也越来越清晰，由此带来的最大、最直接、人们最能直观感受到的成果，就是社会治安的迅速稳定和好转。

要不怎么说有知识的人就跟别人想的不一样呢。这些变化，使阎芳这个以近乎盲流的身份在外打工并寻求复仇机会的人，敏感地觉察到，已经到了离开这座城镇的时候了，而且越早越好。

当她孤身站在一座小山头上，用在镇里买来的望远镜看着自己曾经生活过、又被自己十几年前一把火起手点燃、如今早已是一方田地的“家”的时候，胸前的衣服被眼泪洇湿了一大片。最终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把自己害得家破人亡、毁掉了自己美好前程的刘二，还好好地活着呢——她远远地看到了他，尽管这个望远镜并不是什么很高端的专业产品（在那个镇子里，想要高端的也没处买去），但当那个恨之入骨的黑色身影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的时候，阎芳立刻就认出了他。

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在这里，就好！

阎芳擦了把眼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紧了紧上衣，摸了摸后腰，手插进上衣口袋里握了握那把钢刀，抬脚顺着山坡快步走了下去。借着自幼对昊山的熟悉，没费多少功夫就来到了村子边上的林地之中。这个林并非单指树林，而是想孔林、孟林那样，是人们对坟地的雅称。在这片小昊村的林地里，躺着她的父母和她过去美好和不美好的一切回忆。那些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东西，十几年来一直再阎芳的脑海里浮现。曾经有段时间——就是她的初恋发生的时候——她甚至一度想过放下那些包袱，就跟卜良开心快乐的过这么一辈子。可谁知道一切来得那么突然，也去的那么猝不及防，唯一给自己留下的，只是又添了一道永远无法被抚平的伤疤，于是乎，新仇旧恨相互叠织，曾奄奄一息的复仇之火再度旺盛起来，而且再也无法被熄灭。

此刻她悄悄站在父母的坟前，望着那一丘没有人供奉祭奠、杂草丛生、几乎被风雨侵蚀的与地面一样平的坟茔，没有掉一滴眼泪，没有说一句想念的话，就这么站着一直到黑夜完全将这一带吞没。

“咣”的一脚，趁着夜色阎芳踹开了刘二家的大门，院里的大狗不住声地叫了起来，一个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嘴里像农村的泼妇一样骂骂咧咧。这是他媳妇吧——也不知道还时不时当年那个——管她呢！迎上去薅着脖领子，还没等那双惊恐又不明就里的眼睛搞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刀子已经从那颗刚才还欢蹦乱跳，现在只剩下自顾自地痉挛的心脏里拽了出来。

死尸倒地，鲜血从刀口喷薄而出。狗子呆住了，夹着尾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甚至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血腥的一幕。

真是个废物！

“妈了个×的，这是谁啊！家里死人了吗？上你二爷爷家来作——”刘二推开屋门嚎了两嗓子。

死，作死，对吧？姑奶奶我替你说了。妈的，都这个岁数了——估计得有个40来岁了吧——说话还这么横。没错，现在是有人来作死了，可就不知道最后是谁先死呢！

刘二的“死”字还没说出口，冰冷的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刘二不愧是平时横行乡里的人物，一到关键时刻还真不含糊，越过眼前的黑影瞥见不远处鲜血流成一滩的妻子，裤子立马就湿了，张着嘴咿咿呀呀已经说不出整话来了。

阎芳向后轻轻一推，刘二便像一堆垃圾骨碌进了屋里。借着灯光，半躺在地下浑身颤抖的刘二悄悄抬眼看了一下这道黑影，似乎感到几分熟悉，伸出指头指着阎芳：“你……你……”

“好记性啊，你忘了村里头的老阎家了吗？”

“啊！你……你……没死？”

“呸！你这老狗还没死呢！”

“啊？哦，哦，是……那个……我……”

“别废话，杀人偿命，当年你祸害了我们全家，今天就用你们两个人来抵命！”

阎芳走到刘二身后，一把向后拉起他的头发，锋利的刀刃爽快地割开了他的气管和颈动脉，肮脏的血像喷泉一样四处乱溅。等血流的差不多了，阎芳从后腰摸出一把斧头。那是当年老阎干木匠活时常用的，不算大也不太沉，正适合阎芳，这么多年她一直把它放在包里，今天终于等来了它最应该去做的一件事。

阎芳拎着刘二那颗张着嘴、瞪着眼的人头走出屋子，抬手扔进狗窝里，扬长而去。

那只狗怔怔地看着阎芳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回过神来用爪子摆弄了几下面前看上去不怎么陌生的东西，浓郁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它的某一根神经，果然就激活了压抑许久的兽性，张开嘴一口咬了下去……

一阵凉风吹来，站在山包上的阎芳打了个激灵。夜真的来到自己身边了。

总有一天，我会将它变成现实！

人的欲望的确是一个永远无法填平的万丈深渊，不管你扔进去任何东西，唯一能起到的作用就是将它砸得更深，而不会是一层层地堆积在那里，等着你把这道欲壑塞满。也许有能操控欲望的圣人，但那也只能是圣人。

今天的阎芳也是如此。尽管她现在怒火中烧，脑子里不住地翻动着刚才想象中快意恩仇的完美画面，但心潮澎湃之余又浮现出另外一幅景象：

警灯闪烁，一群警犬上蹿下跳不住地狂吠，试图挣脱干警们手中的绳索，冲出来将自己撕成碎片。而此时的自己正五花大绑地跪在荒郊野外，背后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枪声响起，脑浆迸裂，倒伏于尘埃。

不，这个不能接受！

阎芳知道，凭借自己心头的怒火和现在的体格，冲下去宰了刘二他们全家还真不算什么难事，而且毕竟自己离开这里已经十多年了，没准很多人都会以为那老实巴交、窝窝囊囊的老阎家早已都死绝了，单靠这个也能让刘二愣上一阵子。但这样以来，就距离公安找上门来抓自己的日子也不远了。

想想自己是怎样除掉卜良他们的？对，这事不能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