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队长虽然已是中年,由于天天和职工干在一起,仍然不输当年的“铁人”风彩。为了平息众怨,搞个合理的定额,又抡开了他那把大号铁锹,和大家说说笑笑的在沙窝干了一天。开工前对汤统计悄悄地说:俺挖土、你拉车。你算准了,看俺俩这一天干了多少土方。以后的定额就按俺俩干下的一半算。汤统计瘦高瘦高的,身体不算强。平时没有出过这样的气力,他咬着牙才跟着队长的节奏。干到晌午已经支撑不住。下午开工后,队长让他去忙自己的活计。一个人连挖带推、毫不停歇,老当益壮、不输当年。
夕阳西下,队长抬头看了看贺兰山上西垂的日头,决定比往常提前一个时辰收工。队长整整干了十二方。汤统计告诉队长,比高占山(全队最强劳力)还要高出两方。
晚上开会时,队长让汤统计详细汇报了一个“工”(指一天一人的工作量),在男女搭配,正常情况下的定额。经过大家一致同意,订为六方。队长说, 这是所有劳力的平均数,这个定额并不低,你还要考虑职工来回上工的路程。
会议还没结束,韩岐山就嗔了队长一眼说:老刘,降低定额就是降了领导的威信,这样干不行啊。队长没理他,朝众人把手一挥,累了一天的人们一阵就散去了。韩岐山有些尴尬。把一切往“政治”上靠,靠的越高、威慑越大。这是他多年来一抓就灵的不传之秘。。可是今天碰上了耿直的油盐不进的刘汉章。
韩岐山说:老刘,当领导的不是这种干法,要动脑筋,你一个人干的再歪(指能干),也就是个好劳力。咱们当干部的,靠的是脑袋瓜儿。毛主席他老人家没摸过枪杆,怎么打下的江山?知道不?不能靠蛮干。“
队长卷了颗烟,显的很有耐心:“韩岐山,你狗日别吓唬俺,那你说该咋办?”
“我也是当过书记的人,畜牧队也当过全场的典型。当时的情况也不好;人手少,劳动量大,猪又生病,出栏率低。你咋办?”
队长对他的事心知肚明,没有言语。
“这都在领导。就像你们队上的情况,高占山干的土方最多,就应该表扬树典型。开荒的任务是上边订下的,你随便降定额,领导的权威在哪里?你不但不能降,还要往上长。这是你这个队长应该做的。”
见队长没有和自己抬杠,韩岐山以为队长开了窍,就接着说道:“你看我当初是怎么做的;我们队的知青也不少,可比你们这的知青觉悟高多了。当时我队上有个饲养员是浙江女知青,母猪生了病,产仔后奶少的很。小猪崽吃不饱,有几只眼看快要饿死。怎么办?人家就用自己的奶水救活了两只……”
队长嘿嘿笑了两声,忍不住插话道:“你等等,这个女知青是结过婚的,而且正是奶娃的时候。”
韩岐山一楞:“你这不是废话。”
队长质问道:“那人有几只奶?能救多少猪仔?就没有别的下仔的母猪。就没有别的办法?用人奶喂,搞啥名堂?”
韩岐山被噎的面红耳赤,急哧白脸地说:“你知道啥?这就叫典型,这就是领导的头脑。她带动了多少人政治觉悟的提高。”
队长偷揶道,就接了他的底:对,所以人家就喊你大头。你带动个啥嘞?把你个副队长带动成了书记,对不?”
韩岐山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还是不甘下风:“老刘,你为啥混了十几年还是个队长,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韩大头,你说的道理你自己信吗?俺当了十几年队长咋了?俺就这个水平,俺心里踏实。俺是有心肝的人,你狗日的升的快,最后咋了?”
韩岐山张着嘴,喘着气,依然辩解道:“你也信那些谣言?”
“非得让俺说出来?”
“你说啥,那叫恩将仇报。”
队长听了大笑说道:“你把人家树了典型就想琢磨人……”
这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可此时也没了话。
事实是这样的:那个支边的女知青当初也没觉得什么,又正值哺乳期;喂饱了娃娃,奶水还是胀的不行。看见那猪仔没奶吃,应该是出自一种本能,想试试自己的奶水是否可以救活猪仔。应该说,她的责任心是伟大的,而不是忽发奇想,刻意为之。可她这一试竟然成功。在韩岐山的鼓动下树为典型后,就成了猪场的头头。那位女知青当然心存感激,就织了件毛衣送给他。谁成想,被韩岐山联想有它。韩岐山当了领导以后,只有两种欲望:权力和女人。某日他溜到猪圈,嘻皮笑脸企图非礼,竞然被那个女知青打了个耳光。自己欢喜而去,羞辱而归。本来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无人知晓。可他那个赔钱的婆姨(韩岐山语),妒忌心重的出奇,拿着那件毛衣满世界宣扬,以证明自己男人的清白。结果弄巧成拙。上峰为平息众怒,才把他调到保卫股“已示惩罚”。(那会他的亲戚还在位)
那天在队部,队长拍了拍韩岐山的肩膀笑着说:“你啊,别总像只苍蝇,飞了一圈又转了回来,你充个啥风头,记吃不记打。应该有点教训嘞。”说的韩岐山被噎得一声不吭,翻着白眼,看着外面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