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铺着锦垫的紫檀木太师椅,如同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展飞鹰的眼底。
椅背高耸,扶手宽厚,在满室奢华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椅子……他太熟悉了。儿时,这里曾是小小的“战场”。他总爱绕着这椅子疯跑,把这里当成藏身的堡垒,追逐嬉闹的笑声仿佛还能穿透时光的壁垒,在这死寂的大厅里隐隐回荡。那时,身后总追着一个气喘吁吁、脸上堆满卑微笑容的男人,用带着讨好和惶恐的声音喊着:“少爷!少爷慢些跑!当心摔着!”
少爷…… 展飞鹰的心底,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早已被血污浸透的字眼。冰冷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眼前这个一身锦袍、气势如山、被称为“家主”的男人脸上。那张脸,与记忆里那个卑微讨好的笑容重叠、撕裂……最终,只剩下眼前这张被权势浸染、法令纹深刻、眼底藏着深寒的面孔。
展云鹏!
就是这个男人!这个曾经匍匐在他父亲脚下、口口声声愿为展家肝脑涂地的奴才!这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一股冰冷彻骨的恨意,如同蛰伏多年的毒龙,猛地从心底最深处咆哮着苏醒!眼前金碧辉煌的大厅骤然扭曲、褪色,被一片猩红所覆盖!火光!凄厉的惨叫!刀锋砍进骨肉的闷响!母亲将他死死护在身下时那滚烫的、带着腥甜的鲜血喷溅在脸上的温度!还有……还有展家上下,那倒在血泊中的一十八口!祖父、祖母、叔伯、婶娘……那些鲜活的面孔,那些曾给予他温暖与庇护的亲人,一夜之间,尽数化为冰冷僵硬的尸体!
他们的血,染红了展家的门槛,染红了这个畜生踩着尸骨爬上来的阶梯!
胸腔里仿佛被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腥气。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那被反复撕开的、血淋淋的创口之万一。如果不是师父天寒子……如果不是那个飘雪的冬夜,师父如同神兵天降,从这畜生的屠刀下,从死人堆里硬生生将他刨出来……他展飞鹰,早已是乱葬岗上的一具枯骨!
十几年颠沛流离,十几年忍辱负重,十几年在仇恨的烈火中煎熬锻造!支撑他活下来的,就是眼前这张脸!支撑他熬过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寒夜的,就是这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
今天!
就是今天!
这流淌了十几年的血债,这背负了十几年的血仇,该彻底清算了!
展飞鹰的眸底,最后一丝因回忆而产生的恍惚彻底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死寂。那死寂之下,是即将焚尽一切的滔天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