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小谦聊好书》第二季,今天我们要聊的书是《黑匣子思维》,作者是马修·萨伊德。
说到失败,相信我们每个人在生命中都经历过很多次,我们也知道应该从失败中学习,那我想问的是,你究竟从失败中学到了什么?你是否真的研究过你的失败?你是怎么对待你的失败的?
是不是感觉有点灵魂拷问的意思了?我之所以要问你这些问题,是因为这本书的作者就希望通过这本书教会我们如何从失败中学习,所以如果刚才那些问题让你很难回答,那就说明你确实应该好好看看这本书了。
当然要想从失败中学习,我们就必须去研究失败本身,所以这本书中作者举了大量的例子,我们就先从一台常规手术开始说起。
37岁的伊莱恩生性活泼,她有着深爱她的丈夫马丁·布鲁米利,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可是她却身患鼻窦疾病好几年了,医生建议她进行手术根除,而且告诉她这只是一台常规手术,伊莱恩看到医生如此有把握就答应了。
2005年3月29日,伊莱恩一家四口起了个大早,然后一起来到了医院。伊莱恩和马丁对这次常规手术并不担心,耳鼻喉科的手术医生爱德华兹行医长达30多年,声誉颇佳。麻醉师安德顿也有16年的经验。医院的设施都是一流的,一切准备都已就绪。
看到伊莱恩被推进手术准备室,马丁带着两个孩子去超市采购物品去了。
安德顿医生把一根像吸管一样的套管插入伊莱恩手背上的血管里,麻醉剂会顺着这根管子直接进入她的血液。现在是早上8点35分。
麻醉剂的效力很强,不只会让病人进入梦乡,还能让身体的很多重要功能停止运作,因此必须谨慎施打。一般会使用一种叫“喉罩”的器具来辅助呼吸。这是一个可充气的小口袋,用法是从口中插入,固定在呼吸道上方。氧气经此从呼吸道进入,直达肺部。
但这时出了点问题。安德顿医生无法把喉罩放进伊莱恩嘴里:她下颌的肌肉过于紧张,这在麻醉过程中并不罕见。医生加大了肌肉松弛剂的剂量,又试着换上更小型的喉罩,但是仍然无济于事。
8点37分,进入昏迷状态2分钟后,伊莱恩的身体开始发青了。她的血氧饱和度降到了75%,而这个数值一旦低于90%就会被看作严重偏低。8点39分,安德顿医生开始尝试使用氧气面罩盖住病人的口鼻。他仍然无法把氧气送进病人的肺部。
8点41分,安德顿医生决定使用一种经典方法——气管插管。这是在供氧无效时医生会采取的标准办法。他开始向血液中注入肌肉松弛剂,以使患者的下颌肌肉完全松弛、嘴巴完全打开。然后,他用喉镜照亮患者口腔后部,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导气管直接插入呼吸道了。
但就在这时,医生遇到了另一个麻烦:他无法看到呼吸道的位置。通常情况下,那应该是一个规则的三角形孔洞,两边是声带。一般来说,应该很容易把导气管插入呼吸道,让病人开始呼吸。但是,对某些病人来说,呼吸道会被口腔中的软腭挡住,因此无法被观察到。安德顿医生一次又一次地推进导气管,希望能找到目标,但他就是无法成功。
8点43分,伊莱恩的血氧饱和度降到了40%。这已经是仪器所能测量的最低值了。没有了氧气,脑部会开始水肿,可能导致严重的脑损伤。伊莱恩的心率也开始降低,从每分钟69次降到了50次。这说明心脏供血也开始不足。
看到情况严重了,手术室中的另一位麻醉师巴尼斯特医生以及耳鼻喉科手术医生爱德华兹都过来帮忙,此外,还有三名护士在旁边待命。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采用气管切开术。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困难都在于供氧设备无法通过伊莱恩的口腔进入呼吸道,而气管切开术的一大优势就是可以让医生避开口腔,把患者的咽喉切开一个口,把导气管直接插入气管。
可是相信你也听出来了,这种手术有一定风险,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的,可眼下这种情况,气管切开术已经是唯一能让伊莱恩免受致命脑损伤的方法。
8点47分,三个护士中最有经验的简想到了这个方法,她飞奔出去,拿来了气管切开术的工具。回来后,她告诉围在伊莱恩身旁的三名医生,工具已经准备好了。
医生们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不知为什么没人回答。他们还在继续尝试把导气管插入伊莱恩口腔后部紧闭的呼吸道中。他们全心投入这种尝试,伸长了脖子,紧张地相互交谈。
简这个时候很犹豫,她想出声提醒医生们,可是又担心自己打扰到他们,而且这三位医生经验丰富,不可能没有考虑这种方法,也许他们觉得这种方法有什么问题,所以才没有选择,自己是这个房间里资历最浅的人,如果贸然干扰手术,导致手术出现什么差错,自己可负担不起那个责任,想到这里,简就没有再说话了。
那此时那群医生在干什么呢?他们还在一个劲儿地往伊莱恩口腔里插导气管。
伊莱恩的身体已经几乎变紫了。她的心率仅为每分钟40次。她极度渴求氧气。每拖延一秒,都会让她活下去的希望减少一分。
医生们还在狂乱地尝试从口腔进入气管。爱德华兹医生试着插管,巴尼斯特医生又拿起了喉罩。一切都是徒劳。简还在纠结是否要发出提醒,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8点55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医生们终于帮伊莱恩把血氧饱和度恢复到90%,但此时距离首次尝试插入导气管已经过去了8分钟。从头到尾,伊莱恩在极度缺氧的状况下度过了整整20分钟。医生们在抬头看表时大吃一惊:这不可能。时间都去哪儿了?怎么会过得这么快?
伊莱恩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不久之后的脑部扫描显示出了毁灭性的损伤。通常情况下,扫描结果会是一幅能够清晰显示人脑纹理和形状的图片,但伊莱恩的扫描图片就像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缺氧造成了无法挽回的伤害。
那天上午11点,马丁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他立马赶到医院,却发现妻子已经陷入昏迷,生死未卜,爱德华兹医生只是告诉他这是一次偶发事故,并对他道了歉。
没人提到一次又一次的插管失败。没人提到气管切开术被忽略的事实。没人提到灾难发生时护士对医生的提醒。
2005年4月11日晚上11点15分,伊莱恩·布鲁米利在经历13天的昏迷后撒手尘寰,年仅37岁。
好,现在我们回看整件事情,你觉得问题出在哪儿呢?你也许会说问题出在医生,他们怎么能只顾着插管,却不考虑气管切开术呢?你也许还会说问题出在护士,简作为护士明明已经想到了气管切开术,甚至连工具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反复提醒医生呢?
我先说说医生的问题,他们为什么不考虑气管切开术呢?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不具备相关的知识,而是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插管上。你有没有过那种特别专注干一件事的时候?如果有,你可以回想一下当时自己的状态,是不是排除了所有外界的干扰?是不是在那件事情结束之后一看表把自己吓一跳,发现实际花费的时间远超自己的想象?这些医生当时也是这个状态,他们专注于插管,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完全忽视了气管切开术,当然也忽略了护士简的提醒。是的,我们专注做的事情越复杂,就越容易对其他的事情视而不见,对于时间的感知也越不准确。
我再说说护士简的问题,她为什么只提醒了一次就不提醒了呢?她是不是对病人的死活不够在乎?这就涉及心理学中一个被深入研究的领域了:社会等级对个体自信的压抑。我们与权威人士对话时,会采取委婉的措辞。你不会直接对老板说:“周一早上我们必须开会。”你会这么说:“如果您没时间就算了,不过您要是周一能抽出半小时来就太好了。”这种尊敬的态度在很多场合下是合适的,可是在关乎生命安全的重要场合下,就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很不幸,护士简就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下,没敢挑战医生的权威,最后让伊莱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那在这种情况下,护士简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我想通过另一个故事来回答。
彼得·普洛诺沃斯特是麻醉专业的学生。在职业生涯早期,他有一次在手术室中协助医生为一名复发疝气的患者实施手术。手术开始90分钟后,患者开始气喘,面部涨红,血压急剧下降。普洛诺沃斯特强烈怀疑患者对橡胶过敏,而导致她过敏的可能是主刀医生的手套。
他按照操作规程为患者注入了肾上腺素,患者的症状消失了,然后,他建议主刀医生去附近的储藏室换一副手套。但医生拒绝了这个建议。你发现没有?普洛诺沃斯特现在遇到了和护士简几乎相同的情况,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虽然医生拒绝了他的建议,并且明确表示这不是橡胶过敏,普洛诺沃斯特却仍然没有放弃他的担忧。他很了解过敏反应,于是他开始向主刀医生做出解释:“橡胶过敏反应常常在病人接受各项手术后发生,发作时间也不确定。你才打开她的腹腔,橡胶也刚接触到她的血液。这就是为什么刚才没有发生过敏。”医生并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进行手术,结果患者的症状又出现了。普洛诺沃斯特不得不再注入一针肾上腺素。他再次向医生表示,橡胶对患者有危险,但医生又一次拒绝相信他。
此时,随着两人的争论升级,手术室里的年轻医生和护士吓得面色发白。普洛诺沃斯特在看到第二次反应后更确信患者就是对橡胶过敏。他明白,如果主刀医生不去换手套,也许几分钟内患者就会死亡。所以他改变了策略,试图把争论的焦点从对主刀医生的能力质疑转移到一个简单的算术题上,这样一来就能一举解决这场争端。
他温和地说:“咱们好好想想现在的情况。如果我错了,你去换手套也只会浪费5分钟。而如果你错了,患者就会死。难道你现在还认为值得冒不换手套的风险吗?”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按理说一个理性的人都会选择去换手套,可是这位医生却仍然拒绝换手套,他说:“你错了。这绝不是过敏反应,我不会去换手套。”为什么这位医生这么固执?
说到这儿我就得给你介绍一个概念,叫认知失调。什么是认知失调呢?就是当一个人一直相信的东西受到外在事实挑战的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就会选择通过寻找借口、忽略证据等方式去替自己辩解。
现在这个医生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他作为整个手术室地位最高,能力最强的人,他判断患者没有对橡胶过敏,可是普洛诺沃斯特却质疑了他,而且还坚持要求他去换手套,于是这位医生就发生了认知失调。我们作为旁观者,当然会觉得换手套是最理性的选择,毕竟人命关天,可是对于这位医生来说,他现在不是要在患者的死活和换手套所需的区区几分钟之间权衡,而是要在患者的生命和他自己的名誉间做权衡。这位医生的自尊建立在“我绝不会出错”的自我暗示之上。
权衡的结果就是,他拒绝换手套。
这个时候,如果你是普洛诺沃斯特,你会怎么做?我猜绝大多数人可能就跟之前那个护士简一样,就放弃了。可是普洛诺沃斯特没有放弃,为什么呢?因为他的父亲就死于医疗事故,他已经决定要献身于患者安全事业,他要坚持到底。然后你知道他干了一件什么事?他指示护士给这家医院的院长和董事长打电话,请他们命令主刀医生更换手套。
你可以想象这个时候手术室的气氛得有多尴尬,护士拿起了电话,但是却很犹豫,普洛诺沃斯特看到后,坚定地说:“现在马上打电话。这名患者对橡胶过敏。我不能因为一副手套就让她送命。”普洛诺沃斯特的话起了作用,护士不再犹豫,开始拨电话。就在这个时候,主刀医生让步了。他狠狠咒骂着,扔掉了手套,冲出手术室去换新手套。最终,这场手术顺利完成。
手术结束后,检测结果证实了普洛诺沃斯特的怀疑:病人确实对橡胶过敏。如果主刀医生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在99.9%的情况下他都会这样做的),病人几乎必死无疑。
回顾整件事情,你会发现简直细思极恐。如果彼得·普洛诺沃斯特那天没有在手术室里,没有在那个对橡胶过敏的病人身边,不仅这位病人会死去,更大的悲剧在于没人会从这次死亡中吸取任何教训。这次失败会被粉饰:医院会说罪魁祸首是病人的特异体质,而不是主刀医生拒不更换手套的行为。这样一来,那位医生下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
现在,普洛诺沃斯特可以说是全美国医疗业界最有影响力的医生。他对医疗事故的改革工作挽救了成千上万的生命。他被授予俗称“天才奖”的麦克阿瑟奖(MacArthur Fellowship)。2008年,他入选“全球100位最具影响力人物”。但当时在那个手术室里,他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医生。直到如今他还认为能救那位病人的命也有运气的成分。他曾说过:
“那位病人还算幸运,因为我当时已经在医疗安全领域有了点儿名气。那也让我有勇气站出来……要是我当时刚刚入职会怎样?我还会冒那个险吗?也许不会。如果那位病人死了,责任也在她自己的过敏体质,而不是主刀医生。类似的剧情每天都在全国各地的医院上演。有多少患者因此死伤?我们会真正知道吗?”
他说的没错,挑战权威是需要勇气的,这勇气不是凭空而来的,但是他的做法确实很值得借鉴,就是当你挑战不了某个人的权威的时候,你可以试着找地位更高的人帮忙,他不就是通过给院长和董事长打电话才让主刀医生愿意更换手套了吗?
作者说,医疗业历来就没有收集事故记录的制度,因此也就无法察觉有意义的模式,更不用说从中学习了。可是有一个行业却特别重视从失败中学习这件事,这是哪个行业呢?我们从中又能学到什么呢?这就是我们下期节目要聊的内容。
以上就是本期节目的全部内容,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启发,下期节目我们接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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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匣子思维》,马修·萨伊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