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大姐喜欢把我带在身边,去哪里都牵着我。上街的时候她教我认字,认街上那些标语、口号、吊牌、路牌、商店和单位、餐馆的名称。很快,街上所有的字我都认完了,而且养成了一个习惯,任何时候上街都要认字并读出声来,那时才五岁多一点。到了六岁,我想读书了,正逢大北街小学开始招生。我妈揣着户口本带着我去报名,负责报名的老师打开户口本看了看说:“不行呢,你娃没满七岁呢,还差好几个月,报不了名。我好失望,回家坐在路边上,差点没哭出来。我妈说:”去读民办小学要得不嘛?“我不懂民办小学是什么,回答道:“要得。”
临江路民办小学新开的两个班就在我家对面,相距不到十米,一楼一底,从楼上窗户伸出头就看得见我家。教我们学习的就两个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算术。其它课程开展不了,没有场地。学校的总部在青龙咀,走过去要半个小时路程。妈用一块蓝布给我缝了一个书包,一开学我就背着那个书包欢天喜地地上学去了。我和马弟云、刘先源,王明善,刘武,薛小玲,林先容都读一个班,好像是天意一样。
上语文课对我来说就太轻松了,几乎所有的字我都认识,每次听写、默写我都是满分。我想不通那些同学为啥写不起,心里想,是怎么回事呢?教我们语文课的老师叫王常淑,三十多岁,娇小的身材,没孩子,对我们这些家里穷学习好的学生尤其喜欢。她家在泸州医学专科学校忠山上,她爱人是那学校的电工,每到周六,她就会带着我们去她家吃晚饭,饭后就去操场看露天电影,那真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我怀疑荧幕上的那些人是在荧幕后面说话的,就绕个圈跑到背后去看,看到依然跟前面一样,就摸不着头脑了。后来学校组织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我就想象荧幕后肯定有间屋,那些人是在屋子里说话的。
小学一年纪第二学期,王老师病了,来了个姓方的老师代课,也是女的,二十多岁,一头短发,漂亮又精干,她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上课时她教我们认“淡”字,我说错了,是“炎”字。方老师说:“淡字有三点水,炎字没有。这个读淡不读炎。”我不信,说就该是“炎”字,同学们也在下面起哄说应该是“炎”字。方老师急得没办法,哭了起来。王老师病好后回来,方老师就离开了。王老师批评我们不遵守纪律,而且那个字就是“淡”字不是“炎”字。没多久,在临江路上,我们看到方老师拉着板车从轮渡驳船上下来,往临江路上很吃力地爬坡,我们赶忙跑过去帮着推车,心里说不出来的愧疚。我以为是那次因为“淡”字的事把方老师气走的。后来才明白,民办小学的代课老师根本没几个钱,她年轻、有体力,不如拉板车凭体力来养活刚出生不久的娃和自己的家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拉板车挣钱,即便在饿肚子的时代也很少见。这件事让我好是同情。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