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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苦难的永恒,实在是神的垂怜――唯此才能真正断除迷执,相信爱才是人类唯一的救助。”题记(史铁生)
初读史铁生,只感觉励志。再读史铁生,却不时泪目,脑海中出现一个坐在轮椅上在废弃荒园中孤独静默的身影。
这是一个悲情、痛苦、不甘、倔强的人用生命的文字在呐喊,在叩问生与死的意义。
几番番自我追问,无数次的暗夜思行后,他终于明白:能够救赎自己的还是自己。
既然上帝给你这样一副残躯和磨难,这不就是最好的剧本么?
史铁生说:“所谓命运,就是说这一出人间戏剧需要各种各样的角色,你只能是其中之一,不可以随意调换。”他在《病隙碎笔》里笑侃:“自己的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
史铁生(1951—2010),一个轮椅上的著名作家。一生就是传奇。
他生于北京,毕业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1969 年去陕北农村插队,21岁知青插队快结束时因腿疾回北京住院,从此再没有站起来。
后来又患肾病发展到尿毒症,靠每周3次透析维持生命。21岁、29岁、38岁,他三进三出医院,以坚韧的毅力和闪耀的智慧,找一隅安放灵魂,在绝望深处开出灿烂鲜花,度过了长达40年的轮椅生涯,留给读者的不仅是精美洁净的文字,更是健康的精神、深沉的爱和对人生真谛的探寻。
他著的散文集《自由的夜行》,由读者出版社新近出版。书中收录了《我的地坛》、《好运设计》、《放下与执著》等在内的经典散文32篇。这些文章朴实精辟,字字珠玑,展现了史铁生对生命、爱情、生活、金钱、人性、生存意义等诸多问题的思考与感悟,洋溢着作者心灵深处的情感。
PART01
厄运降临,折断羽翼,心如死灰
原本正值风华正茂的史铁生,却在21岁生日的第二天,充满希望地进入医院,满心欢喜地期盼能够治好腿疾。
在《我二十一岁那年》这篇散文里,史铁生将自己在医院里所思所闻所见一一付诸笔端。有期盼、有暗想、有暗赌,有敏感,但是唯一没想到的却是一辈子站不起来这样的结果。
起初他细心揣摩医生的话语传递出来的深意,后来预想十天、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只要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就好。
甚至无聊时将朋友送的一包莲子拿几颗泡在水里,想暗赌一个愿——如果它们能发芽,我的病就不过是个瘤子。
谁料几天后莲子竟然都发芽。他又想:好吧,我赌!——它们一定都能长出叶子!他悉心照料它们,每天给它们换水,早晨把它们移到窗台西边,下午再挪到东边,让它们总在阳光里。
不久,它们竟也长出一片片圆圆的叶子。“圆”,是个好兆头。他想:我要转运了!而且注意到“莲”与“怜”谐音,毕恭毕敬地想,上帝垂怜我要对我发慈悲了吧。
然而,事与愿违。他像个冤判的屈鬼发疯作乱,挣扎着想站起来,跑几圈,给没良心的上帝看看。可是,他干不过上帝。
他终日躺在床上一言不发,面向墙壁,心里完全是空白。随后由着一个“死”字填满。无数无边的暗夜里,他曾千百次的动过“死”的念头。待他搬离原病房后,那一团蜷曲的电线,似在袒露一个悲伤的秘密。
在《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一文中他这样写道:他常常感觉死神就坐在门外的过道上,坐在幽暗处,坐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夜一夜耐心地等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就会站起来说,嘿走吧。
心理学家埃里克·埃里克森定义心理创伤是“人经受到特别突然或特别强烈或特别奇怪的影响,它们在当时不能被化解,就像个无法排出也无法吸收的异物,从生命的一个阶段保留到另一个阶段,由此形成影响人一生发展的某种刺激,引发重复与刻板的东西。”
PART02
荒芜但不衰败的地坛,接纳一颗无措迷茫绝望的心魄
身心受到重创的史铁生,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又像一个含冤的屈鬼,却又无处申冤昭雪。终于他跌跌撞撞,使着劲儿,憋着气,一路摇着轮椅来到这里——地坛,一进来,他的心,便安了。
静默荒芜的古园也以它特殊的面貌来迎接他,在《我与地坛》里有详述的描写:
“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的自在坦荡。”
地坛用它的荒芜、古老、冷静、萧瑟、斑驳来接纳他那一颗无措迷茫的心魄。
在这沉静的园子里,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他看到白雪覆盖、流云散开、满园阳光和树下断墙边阴影的游移。
更容易看到那些微小的生灵——
“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飘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件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还可以自由地到达园子任何地方。每一棵树下都有他的驻足,每一寸草地都有他的车辙印。
15年来,他在古园里静思,在镇静的古柏树下,在荒草地边,在颓墙旁,静坐,呆想,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他一直都在想三个问题:关于死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出生,我该怎样活。
他还能听到万物生长的声音“满园子都是草木竞相生长弄出来的响动,窸窸窣窣,片刻不息。”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
他更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既然死是必然归宿,又何须着急忙慌地奔赴,不妨试试好好活着,活好每一天。
地坛等来了心如死灰的他,也等到了重生的他。
人有时只想独自静静地待一会儿,悲伤也成了享受。
PART03
扶轮问路,唯爱才是活下去的意义
生活从来就充满了苦难,不会因为谁虔敬就给谁特别的优惠。生命并不受贿,唯信者能逆风而行。面对避无可避的苦难,我们唯有不放弃希望才能度过这漫长的黑夜。
在《病隙碎笔》中,作者说,但凡游历总有酬报,而生病的经历让他学会了知足与珍惜。因为所有的不幸前面都可能再加一个“更”字,所以,此时此刻的我们都是幸运的。
他得到医生们的关心和爱护。王医生对他说:“你不是爱看书吗?那就看书啊!人活一天就不要白活,将来你工作了,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你会后悔这段时光就让这么白白地过去了。”这些话当然没有打消史铁生死的念头,却让他终生受用。
护士给他特殊加号的待遇。来自乡下插队的同学们不断写信来慰藉、鼓励,甚至软硬兼施劝骂并举;已经转业回北京的同学时常来探视,给他带来很多书籍,带来欢笑,也带来外面的世界,还有爱情的影子,让他暂时忘记了死神。
另外还有母亲深沉的爱。每每他狂乱发脾气乱砸东西时,母亲就悄悄躲出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听他的动静。待他恢复沉寂后,她又悄悄进来,眼睛红红的,小心翼翼对他说:“听说北海的花都开了,我推着你去走走。”
多年以后,史铁生这样记录自己的醒悟:“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车辙的地方也有过母亲的脚印”,“那时她的儿子还太年轻,还来不及为母亲想,他被命运击昏了头,一心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个,不知道儿子的不幸在母亲那儿总是要加倍的”。
后来有个问题突然跳出来:扶轮问路。
扶轮问路,他这一路不是扶轮问路么!有个叫史铁生的家伙,扶着轮椅,在这颗星球上询问过究竟,探寻过生死,叩问过神明,人活着,究竟意义是什么?
尼采说“要爱命运”。爱命运才是至爱的境界。“爱命运”也是爱众生。而梵·高说的“经历生活”,分明是在说,生命的意义,在于你能创造过程的美好与精彩,生命的价值,在于你能够镇静而又激动地欣赏这过程的美丽与悲壮。
结语
感谢史铁生的醒悟,才有了动情的《自由的夜行》。他说:
“我的心魄常在黑夜出行,脱离开残废的躯壳,脱离白昼的魔法。 我一心向往的只是这自由的夜行,去到一切心魄的由衷的所在。”
读着这本书,常使我眼含泪水。感觉他就在身边,感受着他的痛彻心扉、迷茫无措、心灰意冷和绝望后的顿悟,置之死地而后生绽开的希望之花,如一缕幽香,吸入鼻翼,沁入肺腑。
不禁想起阿多尼斯的作品里一句话:命运总让人遍体鳞伤,但我愿你的伤口长出翅膀。
《自由的夜行》是史铁生最终长出的翅膀!是他自由书写的呐喊,是向命运不屈的宣言,是场与自己的战斗,是绝望处治愈他心灵的良方!
伏尔泰说,“当我们第一遍读一本好书的时候,我们仿佛觉得找到了一个朋友;当我们再一次读这本书的时候,仿佛又和老朋友重逢。”读史铁生的文字就是这种感觉,并不浓烈,但是很走心很动情。
董卿老师说:没有在长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穿越痛苦的方法,是经历它,吸收它,探索它,理解它到底意味着什么。唯一要做的,是给自己点燃一盏名叫希望的灯火。
我们在痛中治愈,我们也在痛苦中成长!就像普希金在诗中写道的:灾难的姐妹,希望永远会唤醒勇气和欢乐,只有经受过考验的人,才能享受到由痛苦转化而成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