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母亲特意叫哥哥电话来说父亲好一点了,他粥吃得多一点了,叫我不要回家了,赶来赶去太累。
星期二,我电话给妈妈,妈妈说今天没有昨天好,但你还是不要回来。我说我非回来不可。上午九点半,我理好了工作,急忙请假走了。
回到家,父亲闭着眼,我叫了他一声,他反应都没有。我不敢大声叫,虽然我知道自从他生了肺结核用了链霉素之后听力就不行了,可是我还是怕声音太响惊扰了他。那一日,我觉得他的脸有些黄。那是黄胆溢出的表现,是……是一个危险的预兆。
我与哥哥对视着,谁都没有说出来。
母亲说父亲昨天真的是很好的,他还能有精神说话,今天就没有神气了。她又说自从我们走的那个星期天凌晨五点左右父亲小了一次便后,到现在都没有小过,他不是不急,而是没有。我的心沉下去了。
守着父亲,不敢擅动。
窗外,是一条小河,河边是细而长的杨柳,正冒出点点鹅黄,树下片片小草,绿意正浓。江南是一个任何季节都不缺绿色的地方,即使是这样的早春,露天菜畦上的各样的菜都长得极好,又绿又肥。菜间,不知名的小鸟蹦跳着,寻找着自己生命的所需。
可是,可是……
晚上,我还是要求我来守父亲。平时我做得太少了,父亲,就让我在你有生之时弥补一点吧。
大家都去休息了,我守着,妹的丈夫建华也坚持要陪我,说我一个人会应付不来的。我感谢地劝着他回去,他温和而坚决地表示不回去。姐姐说她先在楼上睡,十二点后她来,那时舅舅也在客厅睡着,她说她可以与舅舅守后半夜的。
我与建华守着,大家都不说一句话。我在父亲床头,他在父亲床尾。天愈来愈静愈来愈冷,我瑟缩着,裹着毛毯还是发着抖,可是我还是坚持凝视着父亲,不能也不敢让他的呼吸有稍许的停止。
时间缓慢地过着。我抬头看着这寂静的夜里唯一固执地发着声音的时钟,想着一个人的生命可以说是漫长的,也可以说是短暂的。如果用分秒计算,数字得有多么庞大;如果用年来算,数字又是如何得渺小!
老天给予我们每个人的其实是多么公平。有的人一生未有所作为,虽然活着漫长,又有何益?而有的人的生命如闪电,虽然只有一瞬,却能闪现多么灿烂的光芒!
又想,我算是哪一种人呢?别的许多人又算是什么人呢?也许价值有否也只是自己的评定。谁会认为自己的一生没有价值呢?也许有的人在临了前痛悔的只是自己在这一生中没有好好地享受,真是白过了,而有的人即使生命要走到尽头了,也还是会为他人着想,那么价值的有否又是他人的评定了。
付出与收获永远是一个不解的命题,只是生命是恒定的,它不会因为个人的意愿而任意地加长或缩短。福祉与痛苦都是一个恒量,受完了,也许也是生命该终止的时候了。
一点左右,去叫姐姐起床,然后我开始睡觉,并且对姐姐说五点半叫我起床,我得赶早班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