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卫生间里的打劫
火车在一天一夜里奔驰穿行,随着广播喇叭报站声音的播出,车厢里开始骚动起来。此刻,车厢外一片灯火阑珊,夜,被赋予华彩与喧嚣。匆匆的身影,扛起的行囊将一同奔赴夜的怀抱。姬亼看了眼自己的行李又看向窗外,身体稳稳坐着的她心里难免有些慌乱。那个要找的人在哪儿?车厢内只在她的迟疑与忐忑里就稀疏了起来,像等着她下车一样。得站起来了,不能总留在这安稳的车厢。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她好像还没完全享受够它的新奇与快乐,可时间不等人呢,得走去外面的天地,寻找自己一路追来的未知了。她站起身,虽然茫然但心里更多涌动着似潮起般的激动,毕竟那个要找的男人,可能就在她目光所及的方圆之内外。
她又想到了腹内的生命,一路而来他很是乖顺,她没有发生一直担心的呕吐。一路上她总是饿但尽可能不吃食物,后来她就着热水吃掉了两个已发硬的馒头。车厢里什么吃的都有,在吃馒头时她尽可能自然,但心里却像在做偷偷摸摸的事,引来了异样的目光。她不是没料到带着的馒头会成为注视的目光,在姐姐家时她就想把它放在那儿,可真那样了她的心立刻觉着没着没落了——几个馒头给了她部分的安全感。但最后她狠下心,买了两次车上在她看来很是昂贵的米粥,打破了她缩减开支的规划。不过,一路上的一切已经很好了比她想象的要好百倍。背了行李走进行色若流的大厅,张望中她看到了挂在墙壁上的时间已接近深夜三点钟。人的行为与大脑有着直接且微妙的联系,就像她寻代继规的决定只是在白天的忙忙碌碌中,自然而然脱颖而出的,她当时可能没意识到那些忙碌,正是为出发而在做准备。她放行李在等待区的凳子上,她的潜意识正在做选择——等天亮再走出这个车站?其实她一坐上车就开始留意身边的一些说话,观察哪些是外出讨生活的?就在她抬头看时间时,几个男人扛着化肥袋子的行囊说着“煤窑”的话,从她身边踢踏走过,她几乎要跟着一同前往了,但初来乍到的她还没有那样的胆量。
是夜,整个火车站若舞台上匆忙上演的简短话剧,而她则是这些简剧的忠实听众又或是观众,她在其中搜寻着判断着想象着。在不明何所往时她只能停留在站内的长椅上,有了一趟火车之行的她感到自己挺幸福的或挺幸运的,长椅上她若即若离着睡眠。是呀!国家方方面面的建设都在突飞猛进,每个人相较于之前一代都是幸运的,试想假如再往前倒,她能坐着火车找自己的男人吗?兵荒马乱,车马迟疑或只能遥遥空相守望吧?但是,当时的火车运营系统还存在着不尽人意的很多地方,如太多设计、管理等等不合理难以避免,正如《天下无贼》里的社会现状。其实,人类文明的进步与公共设施间有着相辅相成的依托共存的关系。
天快亮时,姬亼站起来,她得去趟卫生间了,好不容易找个人问了方位,她才知要走出所在的位置好远,她返身背上行李向外走,哪知出了一片灯光的站台,外面的夜浓重得让她有些左右为难。摸摸索索忍着恶臭从卫生间出来时,却被一黑影横在眼前,她躲闪、以为二人各自走得急会撞在一起。可她错了——善良的人永远意味着自己的以为,用善良的尺子丈量别人。“把钱拿出来!”姬亼吓了一跳——低沉有力的声音使她意识到眼前的黑影是个男人,根本不是像她一样因内急而来——分明是冲着她来的。这样一想不知从啥时候他就注意上了自己?反应过来的姬亼撒腿就跑,可她却像弹簧一样弹了回去——她背上的行李被牢牢抓着了,她差一点被带倒。此刻打着趔趄的姬亼在夜色的笼罩里,只看到默不作声的灰色建筑群,哪有一个人影?她突然想起刚刚过来时似有人跟着,怎么这么大意呢?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一心想着代继规,一心对陌生的环境好奇,却把安全的事忘记了。只身一人背着行李怎不成为心怀叵测者的目标?
“没有钱……哪有钱?”她几乎要哭出来但声音却满是力量。想到自己来时不是在姐姐家遇到的玉环,咋能有钱?一路上啃着硬馒头还招来异样的目光,她不是为了省下俩钱吗?剩下的钱在她的贴身袋子里,“总不至于搜身吧?”她想。但一开口或许她就错了,听口音不是完全暴露了她是一个外地的年轻女子?“必须要挣脱他”,她暗暗下决心。对于姬亼这样的女孩子,终年生活在自我的世界里,静默般的世界里,虽然生活是相对封闭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作为生活在默默难闻歌笛之声角落里的她,在与自我的相互依靠里早早历练了心智,她比同龄人更多了一份遇事的冷静与思考,尽管她身上也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是啥样一个男人沦落到抢劫呢?”自然而然她的惧怕转移了,一丝对男人的怜悯在她心间升起。“也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吗?”“哥,你看这天都快亮了,我男人还在那边等着我呢!你莫不是有啥难处?你……咋不找个事干呢?”“少啰嗦,有人等你还背着行李?”“你把行李松开给我,钱在里面呢!”姬亼忙转移话题,不过她还真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