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刘小兰正在垃圾堆里不断地搜寻着一些能卖钱的破烂。夏天的中午,天气闷热难耐。刘小兰戴着口罩,一身热汗淋漓,她拿着铁钳子动作麻利的在垃圾堆里翻找着,随着她不停的搅动,破烂堆里正散发出一股股的恶臭。
此时,电话铃声一阵阵的响起,刘小兰不加理会。她依旧专注地翻找着垃圾堆里的瓶瓶罐罐,直到反复挑了一两次。她推着半满的三轮车来到了路的转角,这才脱下闷热的口罩,厚实的麻布手套,掏出衣服内袋里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
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哥的来电,她的心里一阵捣鼓,沉默地按下了接听健。只听得电话那头大哥急促又粗糙的声音响起:“小兰,你咋搞的,打这么多电话也不接,家里死人了知道吗?”
刘小兰听到大哥这么大声粗气的训话,先是一愣,转而满脸疑惑不安地问道:“哥,到底什么事呢,我刚刚手头正做事呢!”
大树这才缓了缓语气,转而换成沉重的声音说道:“小兰,妈……去世了,你在哪里,赶紧回家吧。”
刚说完这话,大树便在电话里哭出了声。小兰醒过神来,豆大的泪珠滚滚落下,她咬紧了牙根,许久说不出一句话。
电话两头的兄妹沉浸在一片悲痛中,过了好一会儿,小兰才开口道:“哥,妈怎么会突然就去世了呢?”
大树抹了一把泪,叹了口气说道:“妈这个病不定就哪一天呢!今天一大早,爸出去买菜了,回来就看见她倒在了地上,怕是她自己找水喝或是找什么东西摔倒了。”
刘小兰早已哭红了眼睛,她在心里思索片刻,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带些责备的语气说道:“哥,爸出去买菜了,你咋不过去看一下呢,不然妈也不会……”
大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对于刘小兰的质问,他更是无言以对。许久,他叹了口气,自怨自怜地说道:“唉,都怨我啊,我当时也不在家,几个朋友早早约去打牌喝酒了,我也不曾想会出这事,不然……”
刘小兰听到这话,心里对大哥更生怒气。想着娘家的大哥,她的心里又气又无奈。大哥一直就是这样,总是没法让人省心着好好过日子。
刘小兰听着电话那头的大哥又开始发出一声声的哭泣,她一声不吭地擦着眼泪,失望地挂掉了电话。她取下三轮车上绑着的汗巾,一脸神伤地擦了擦眼泪又擦了擦燥热的汗水,然后一脚跨上三轮车,用尽了全力向前踩,滚烫的泪水被迎面扑来的热浪瞬间风干。
来到殡仪馆,摸着刘妈早已冰凉而浮肿的身体,刘小兰的心里无比的愧疚,难受。她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轻轻地捧着刘妈苍白,浮肿的面庞,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整个上半身趴在刘妈的身上,把头深埋在洁白的被单里泣不成声。
刘欣欣对奶奶的突然去世更是无法释怀,她更是将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奶奶的身上,把头埋在奶奶的胸脯上,只看得到她消瘦的肩膀随着她的哭泣声上下抖动。
刘欣欣明年就到大医院实习了,还眼巴巴地盼着计划着把爷爷奶奶接到身边一起照顾。她是爷爷奶奶含在嘴里养大的孩子,“子欲养而亲不待”成了她心里终身的遗憾。
刘爸看着她们姑侄俩,老泪纵横。他佝偻着身子站在小兰的身侧,两只枯老的手紧紧拽住刘妈冰凉的手板,不住地摩挲着她苍老憔悴的面庞,眼泪一串串地无声落下。
大树站在他们的身后,大喊大哭几声,突然双膝跪在了刘妈的身旁,厚重的手板左右扇在自己四四方方的大脸上,还咬牙咧齿地一声声责骂自己:“打死你个不知好坏的畜牲,打什么牌,喝什么酒,都怨你,打死也活该。”
瞬间,大树的整个脸上通红一片,只见一条条清晰的红掌印。
一旁的陈玉芝看着此情此景,也跟着动了情地抹着泪。来到刘家十几年了,想着刘妈刘爸这些年是如何待他,她默默的站在了大树的身侧,内心里充满了愧疚地看着刘妈沉睡的面庞。
大树一家人从殡仪馆回来已是日落西山,刘小兰刚走进院子,悲伤和失落感又双双侵袭着她。不过一年多的光景,又是一派人事人非。
院子里的老槐树只剩光凸凸的枝干直插天际,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人,吐着最后几口微弱的气息。曾经刘妈一心欢喜着种下的一片花儿,早已只留下一片片稀疏而枯老的枝干。也不见了平时活泼欢快的小黑跑着出来迎接,只见它正耸拉着脑袋趴睡在院子角落里。
看着曾经熟悉的一切,突然间无比的陌生起来,刘小兰的心里更是伤感。刘爸颤颤巍巍的拿出手里的一串钥匙,找出一片老旧的小钥匙打开了房门。
刘爸佝偻着身子走在前面,把老伴的骨灰从刘小兰的手上接过,小心翼翼地径直捧回到了他们睡了几十年的房间。刘小兰倚靠在门侧,看着刘爸单薄消瘦的背影,不忍打断了刘爸对刘妈浓浓的思念。
刘爸抱着刘妈的遗像坐在四方老桌前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喃喃自语地述说着他们曾经的那些故事。只听得刘爸说到动情处,拿着刘妈的遗像晃了又晃,一声声的对着它大声说道:“你啊,怎么说话不算数啊,你说过让我先走的,总怕我老了没人照顾,怎么你就这么急匆匆的留下我一个人一声不吭的就先走了呢?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啊,晚上我和谁说话去……”
刘小兰上前从背后将刘爸整个搂住,父女俩面贴面地痴痴看着遗像上刘妈那张曾经慈祥的面容。刘爸缓了缓精神,才对着刘小兰说道:“兰儿,你妈走了,我的心也空了。我倒不是怕死啊,真的想就这么随了你妈去。只不过,我的心里还有未了的愿,也是你妈生前一直念着的,咱们的浩儿还没有回来,我会死不瞑目啊。”
说完这话,刘爸又是抽抽搭搭的一声声地哭着,小兰轻轻地擦了擦刘爸满是泪痕的面庞,缓缓地说道:“爸,您要保重身子,妈这病迟早是有这一天的,您也快七十了,得好好保重自己,浩儿一定会找回来的,您放心吧。”
刘小兰又是信誓旦旦的安慰着刘爸,找回浩儿的希望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渺茫,她看不到尽头,可也不想放弃,这是她这些年活着的唯一念想。
父女俩正哭着抱作一团,刘欣欣端着两杯温开水走了进来。她沉默了一会儿,走上前拉着刘小兰的手,轻轻的安慰道:“姑姑,你和爷爷都别哭了,奶奶中风后,活着一天是赚一天的,你们得保重身体,不可以再倒下了。我明年就可以去大医院实习了,到时候,我攒够钱了便去供个房子,把你和爷爷接过去一起住,我们三个一起好好生活。”
刘爸听着孙女的这一番话,心里顿感欣慰。他缓缓地起身把刘妈的遗像摆在对着自己睡觉的床头,然后回过头来拉着刘欣欣的手说道:“欣儿,你先把工作落实好,顾好自己,爷爷就很开心了。不要担心爷爷,爷爷在这里都住了几十年了,住惯了,哪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你的奶奶。”
刘小兰听着刘爸的话,也劝慰着刘爸说道:“爸,这怎么行,您身体也不太好,没人看着,哪天摔跤了也不知道。您就去欣欣实习的城市和欣欣一起住,也不会比这样一个人生活孤单。等欣欣实习了,我给她在那里去看房,给她出个首付,你们生活在一起,我在外面也放心。”
刘爸不住的摇摇头,摆摆手说道:“不行,我不会去其它地方住的,死也要死在这里。我老了,也是活一天赚一天,只求老天爷可怜可怜我,让我见上我的浩儿就死无遗憾了。”
这时,大树和陈玉芝也走了进来。大树在门外听着他们三说的话,他径直走到刘爸身边,拉着刘爸的手,信誓旦旦的说道:“爸,您不去就不去,就呆在这个院子里,我看着您。都是儿子混,没好好的看住妈,我该死,我不该去喝酒的,好好看着妈,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
大树又是一边责骂自己一边抽着自己的耳光,在早已红肿的脸上又烙下一条条的指印。刘爸看着他那副样子,又是气又是心疼,他一把拉住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唉,大树,光这样说了一次又一次,你就是把自己打死了,你不改改性子还是一样。”
刘小兰看着大树一片红肿的脸,胡子拉碴的邋遢模样,只是无力地摇头叹息。她的心里又是怨又是恨,恨铁不成刚,盼着娘家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活得像个样子。
一旁的陈玉芝这时开口了,她为大树说话:“爸,小兰,大树这些年也变了很多,只是偶尔喝点小酒打点小牌。前天,确实是好几年不见的朋友来了,叫了他出去吃饭喝酒,才没顾到妈这里。”
刘爸看着陈玉芝难得的温情,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大树,便又坐回到椅子上点燃了一支烟,然后很是严肃的对大树说道:“大树啊,你别有一天没一天的混日子了,得干点正经事去。现在,你妈去了,欣欣和我自然也不会依赖你去。光是你们两口子的生活,你得有个样啊,不然就这么混了这辈子?”
大树双膝跪在刘爸身前,把头埋在刘爸的膝盖上面,又是一副改过从良的姿态说道:“爸,这次我是认真的,真的去做份事,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您的。”
刘爸拍了拍大树的肩膀,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希望你们以后能真正的把日子过好了。”
陈玉芝也走近了过来,和颜悦色地对着刘爸说道:“爸,你放心吧,我们俩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混过日子了,不管赚不赚得钱,我和大树都得去做些事。”
刘小兰看着陈玉芝不似从前的那般嚣张跋扈,眉目之间显然多了一些善意。她的心里对她存有的敌意便少了几分,感到了一些欣慰。
处理完家里的事,刘小兰陪着刘爸多呆了一个晚上。看着刘爸形单影只的背影,刘小兰的心里很是心疼。
晚间,刘小兰正陪着刘爸坐在客厅里说着话,大树和陈玉芝过来了。大树自顾自地抽着烟,坐了一会儿,他看了看刘小兰,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陈玉芝坐在大树的旁边,挤了挤眼色,用手肘推了大树一下。
大树便又看了看刘爸几眼,把头低埋着又吸了几口烟,然后扔掉烟头,一脚踩灭。两只手掌不住的摩挲着,带着一副不自在的神情,嘿嘿笑了笑说道:“爸,小兰,我们有个事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几声,只拿两眼不住地瞄着刘爸和小兰。
刘爸望了他们一眼,看着大树局促不安的神态,他正色道:“一家人在这儿,有什么事是不好意思的,有什么事就说吧”
大树望了陈玉芝一眼,示意她来说话。陈玉芝即刻接了话茬,把手臂挽在大树的大粗膀子上,笑了笑说道:“爸,小兰,是这样的,最近我和大树一直在合计着做点什么好,没钱的日子总是多为难的地方。再说,我那孩子稳波明年也要从监狱回来了,我俩可不能再混了。想来想去,我俩又没啥本事,打工吧,我和大树估计也不行,我们打算做点小买卖把这日子过好了。”
刘爸听着陈玉芝一番恳切的话语,面色柔和了很多。他转而望着大树说道:“大树,你俩能真正的把日子过好了我也开心,什么事你们两个有计划,商量着来就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大树一脸笑开了,对着刘爸即刻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拍着胸脯说道:“爸,你就放心吧,我们这回一定做好,就在家里做点小生意,也可以多点时间照顾你。”
刘小兰内心里也充满了欣慰,娘家大哥要真能如此,她在外面也会安心不少。如果能在家里安安分分的做点生意养家糊口,又能照顾好了刘爸,她的心里更加心安。
刘欣欣坐在姑姑的旁边,看着爸爸又看着爷爷,她多希望她的家人都能好好的过好余下的日子。她起身去泡了茶,然后继续专注的听着家人们的谈话。
刘爸向大树要来了一支烟,大树起身为刘爸点了火。刘爸缓缓的吸了一口又一口,然后对着大树说道:“大树,做事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这次,你和玉芝既然决定了要做的事就好好的做吧!”
大树忙笑着附和着说道:“是啊,爸,这次我们是认真的。我们就学人家卖菜的,买个三轮车走街串巷的卖,不用租房,不用租摊子,我听我那个朋友说的,成本小,两三万就可以了。”
刘爸和小兰听着大树热切的规划着未来的生活,也为他感到高兴。刘妈已经死了,一家人
总还要把日子继续往前过好的。
刘欣欣看着爸爸不似从前那般颓废的样子,她的心里也感到欣慰。她看了看大树一派认真的样子,把一杯热茶递给了爸爸。
刘爸也接过刘欣欣递过来的热茶,慢慢地喝了几口,脸上露出难得舒展的笑容。过了一会儿,他缓缓地对着大树说道:“好吧,既然都计划好了,你和玉芝就好好的去干吧!”
这时,大树突然不吱声了,只是低埋着头,两只手不停地往后挠了饶后脑勺,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
刘爸看着大树这个样子,心里又有了几分猜想,自己看了几十年的儿子,还不能了解他吗?刘爸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大树那副局促的神态,叹了口气说道:“大树,又不说话了,是没有钱,要找老爸拿钱吧!”
大树抬起头,不好意思的望了望刘爸,又望了望他的妹子小兰,看着他们俩都正色地望着自己,便转头推了推陈玉芝,示意陈玉芝来说这难为情的话。
陈玉芝倒是反应快,即刻接过刘爸的话,笑了笑说道:“爸,小兰,你们也知道,我们俩没什么本事,一直以来,也没挣到几个钱,不借钱的日子对我们来说就是好日子了。我们为几个钱也受尽了困苦,才苦想着做点什么好,不管挣多挣少总比闲散在家到处借钱来花的好。”
刘爸打断陈玉芝的话,摇摇头摆摆手说道:“好啦,好啦,不说那么多场面话了,就说你们一共要多少本钱,还差多少钱?”
陈玉芝又笑了笑,有些难为情地回道:“爸,我们问了同做这个买卖的朋友,他说有个三万块就够了。买一台三轮车大概两万左右,再余一万块去市场拉货和其它开销。听他们说一天转下来可以赚个两三百呢,我们跟着学个两天就差不多了。”
这时,大树忙不迭的附和着陈玉芝的话,急切地说道:“是啊,爸,这个生意好学,买来车子,我们就去市场进货,四处转着卖。做生意不就靠一张嘴?俺婆娘啥不厉害就那嘴巴厉害,不定这生意她能做得好。”
陈玉芝被大树这样一说更来劲了,她也忙附和着大树的话对着刘爸说道:“爸,这次我们肯定能做好的,您放心吧,这钱先找您借着,我们赚出本钱来了就还给您。您知道的,我们身上都没钱,还欠着别人的钱呢。不过,只要我们好好的做着这个生意,不定一年就把钱全部还完了。”
看着他们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抢着话,小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坐在那里神色忧郁的不发一声。
这时,刘爸缓缓地起身,在屋子里佝偻着身子小碎步踱着。过了一会儿,他进到里屋去拿了一沓钱出来,也拿了一张卡,他对着大树语重心长地说道:“大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妈到死也没享到你一天的福,为你操心倒不少。我也大半截入土了,不定哪天就随你妈去了,我也不指望你照顾,你们能过好你们的日子我死也安心了。”
说完,刘爸紧紧的拽着那一沓钱和银行卡递到大树的手里继续说道:“这钱是我和你妈单位上的同事给的慰问金,这都是别人给的人情,以后还得还的,你先拿着去做本钱。还有这张社保卡里有一些钱没用完,一起凑着可以先给你们垫了本钱去。”
大树忙起身,双手接住,满脸欢欣地对着刘爸一通保证:“爸,您放心吧,这次我和陈玉芝下了决心要好好过日子的,一定不让你们失望了。”
这时,刘小兰上前把大树手里的钱和卡拽了回来又递交给刘爸,她对着刘爸轻声说道:“爸,这是您自个儿养老的钱,得自己留着,想买点什么可以自己去买。”
说完这话,她又转过头对着一脸呆愣的大树说道:“哥,只要你们是认真做事去,这钱我帮你们垫了,你们就在家里好好的做一份买卖,爸这里也多多照看一下,我的浩儿还没有找回来,我不能陪伴他。”
大树转而又笑开了脸说道:“妹子,这些年哥真多亏你了,没少给你添麻烦,你放心,哥这回得好好过日子了,让你们省省心。”
刘小兰望了望大树,又看了看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刘欣欣,她笑了笑说道:“大哥,你是得争点气把日子过好,你看,咱家欣欣明年都参加工作了,咱家的日子还是有奔头的。”
陈玉芝这时提来开水瓶,为刘小兰的杯子里续上了茶水,然后双手奉上,笑了笑说道:“小兰,真谢谢你的谅解,我和你哥都对不住你,这些年多亏了你。放心吧,以后,我们会照顾好爸的。我看着欣欣这么优秀,一想到我们家稳波,都是娃啊,我就心疼。这都怨我这个娘,没管没教,我再不好好做点事,没脸混日子了。”
刘小兰为陈玉芝这难得的温情感动,也为她们如今的冰释前嫌感到欣慰。她双手接过茶来,对着陈玉芝笑了笑说道:“嫂子,你能这样想我也开心,只要你们好好的把日子过着,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一家人就这样在一片温情中,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景中唠嗑到深夜才各自回房休息。刘小兰在对刘妈的去世感到悲伤的同时,又对自己的家美好的未来感到了些许憧憬。
每个月有一次探监的机会,王芬每次都会辗转几百公里去看望张恒。给他带去一些吃穿用度,再捎去一些钱。看着张恒穿着号服,剃着光头的样子,王芬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如果没有遇见她,也许,他现在会是和另一个女人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每每这样想着,王芬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两个人拿着话筒,隔着玻璃,装在肚子里的千言万语,在此时此刻却都说不出口。张恒含情脉脉地望着王芬,王芬低埋着头,眼里溢满泪水。此刻,她多想穿过这个玻璃扑进张恒的怀里。
王芬在又一次监狱的探监后,却收到了监狱方张恒去世的通知。看着张恒把平时说不出的话语化作了一篇篇的日记,王芬捧着这本厚重的日记本泣不成声。
手心里紧紧地捏着张恒写给他的遗书:“芬儿,昨天看你又瘦了一圈,看着你这么劳累,这么憔悴,我心如刀割。别等我了,这是没有希望的等待,到时候你都人老珠黄了。多好的岁月啊,别糟蹋在我这儿,我不忍心再这样拖累你,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不要再等我了。”
张恒看着王芬越来越沧桑的样子,心里很不舍。里外两重天,只恨不能相见。他的日子看不到头,他也知道王芬的死心眼,就算他这辈子不能出狱了,只要他还活着,王芬便会一直等着。张恒放不下自己的老母,更舍不下王芬,可想着自己漫漫长的刑期,他又不忍心看着王芬苦守着自己。只有自己死了,王芬才会了了这段情,才会开始新的生活。
王芬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捏着张恒写给她的遗书,看了一遍又一遍,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信纸上。轻抚着张恒遗留下来的衣物用品,她不想相信自己苦苦等着的人就这样没了。
只要张恒还活着,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现在张恒死了,一直以来撑着她走下去的支架瞬间被抽走,她感到日子没有了盼头。
她紧紧地抱着张恒的遗物,心生绝望,希望没了,她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她无数次想死,可每次看着身旁年迈的婆婆没人照顾,她又不狠不下心丢下她孤苦一人。王芬忍住悲痛,怀着对张恒的爱,继续守着他的寡母生活。
在她的心里,她还能最后再为张恒做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