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养母生母【二十三】

自从张恒走后,这些年,王芬一直守着一个小豆腐摊,供养着张恒的寡母。相比于她自己的家,王芬更愿意守着这个更有些温情的家。这个家里,还遗留有张恒的气息,所有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张恒的衣物依然还整齐的叠放在从前的柜子里。

这些都是王芬在这个世上唯一留恋的东西。

张恒的母亲痛失爱子,这几年来,身体越发不好了。她不忍心继续连累了王芬,好几次想自行了断了生命。

“芬儿,你还年轻,不要再苦守着这个家了,恒儿走了,你也该有自己的新生活。”张恒的老母总是这样苦口婆心的劝导王芬,尽管她是个需要人照顾的老人。

王芬这些年尽心的操持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尽心服侍着她,让她越发舍不得这个孩子。

“妈,这就是张恒和我的家,我还去哪里啊?” 王芬停下手里捡豆子的动作,把额前散落的细发撩至耳后,对着婆婆笑说道。

“可……恒儿走了几年了,别人不知道,妈还不知道?你这么守下去,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张母满脸心疼的望着王芬,左手轻轻的搭在王芬的手背上,温柔的抚摸着,她颤巍巍的举起右手,擦拭着眼角流下的泪水。

“妈,你别说了,这都是我的命,我这辈子就守着你过了,张恒是为我而死的,我便要为他而生……”

王芬放下手里捡好的黄豆,眼神无比坚定的望着张母。

“唉,你这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这不能怨你的,这是你们的造化,天意弄人,要是恒儿还在,我们这日子倒也过得挺好……”

王芬起身抱住张母,看着她灰蒙蒙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光,她感受得到她内心里的悲伤。中年丧夫,老年又丧子的她,人间至苦都已尝尽了。

“妈,我守着这屋子,总感觉张恒还在我们身边。你看,他的衣服,鞋子都还好好的放着呢,看着它们,我就感觉看见张恒……”

张母顺着王芬的视线落在客厅里鞋架子上那双依旧擦得光亮的皮鞋上,那是儿子和媳妇去领结婚证那天穿的。平时,儿子总舍不得穿去菜市场。

看着王芬眼里温热的神情,张母又泪眼婆娑的一把抱住王芬。

张恒走后的第五年春夏交接之际,张母也走了。生和死对她来说,早已没有界限。活在痛失爱子的悲痛里,她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更不愿意继续拖累王芬。那天清晨,在王芬出摊之后,她把家里的瓦斯打开,狠心引爆了这个屋子。只有这样才能断了王芬的念想,让她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对于王芬来说,再也没有张恒气息的屋子和城市,她感觉不到再留下来的意义。她就像一只迁徙的候鸟,没有归巢。

大人们渐渐的白了头发,孩子们也渐渐的长大。刘欣欣转眼已是个大姑娘,从学校出来,就找到了很好的工作。

“姑妈,爷爷现在住过来了,你什么时候也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我早为你也准备了房间。我们先租着这个屋子,再过两年,我就去供个自己的房子……”

刘小兰忙着整理刘爸带过来的衣物用品,抬眼望向欣欣,眼里尽是欣慰。她家的侄女总算真的长大了。

“咱家欣儿都成大姑娘了,再过两年得找人家了,姑妈再过来,得把你的朋友都吓跑了。你不用担心我,你先照顾着爷爷,姑姑都很开心了。哪天,等姑姑找到了你的小表弟,爷爷就跟着姑姑生活,你就不用被我们拖累了……”

“谁说的,我才不找朋友呢,我守着你们就够了……”

欣欣阙着嘴,一把抱住年迈的爷爷,急切的反驳着姑姑。

“这孩子说的啥,咱欣欣这么优秀,还得好好找,找个城里的公务员才是……”

刘小兰笑瞪着欣欣,眼里尽是爱意。

“姑姑,我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就知足了。我才不想结婚,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欣欣说着这话,眼里的神采暗淡下去。她不觉呆呆的看向窗外络绎不绝的人流,车流。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世界上的人那么多,找一个能过下去的人确是那么难,他的爸爸和妈妈,姑姑和姑父,还有她继母和陆稳波的爸爸……

“欣儿,等你遇到真正好的人,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刘小兰停下手里的动作,也来到窗台边,一手搂住欣欣的肩膀,含笑说道。

“姑姑,好的人太少了,我可能遇不到吧,我可不想因为婚姻也过成你们那样。”

刘欣欣想到自家的这些事,她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对待自己未来的婚姻。

“唉,好了,不说那些没有的事了,你先好好工作吧。”刘小兰岔开话题,转头继续收拾。

这时,刘爸打开一个布袋子,掏出一个里外裹了几层的相框,小心翼翼的把它揣在怀里,然后缓缓的走向他的房间。

刘小兰一眼就瞧见了这个包裹,忙说:“爸,你怎么把妈的遗像也搬来了?” 刘小兰很是惊讶,按照老家的说法,这是很不吉利的。

“你妈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我得带着她,让她一个人守在那个老宅子里得多孤单啊,没有你妈看着我,我在晚上更睡不着了……”

刘爸摸了摸怀里的镜面,眼神顿时无比的温柔。

“唉,那你可以带些其它的东西啊,或者她的衣物什么的,你非得带上这个?”刘小兰的脸上带有一丝责备的神情。

“唉,兰儿,这有什么害怕的,你爸要死也是时候了,我倒不怕。这个照片大,又是你妈死前不久才照的,她的样子我看习惯了,我得随时可以看到她,才睡得安稳的。”

刘爸说完,不理会刘小兰还喋喋不休的责备,缓缓走进自己的房间去了。

“姑姑,没事,没什么关系的,那都是迷信呢,我们在医院里面,每天不知道要面对多少生离死别。爷爷高兴就好,随他吧。”

刘小兰和欣欣相视一笑,又继续整理刘爸那堆大包小包的东西,果真包里还带来了些刘妈的衣物用品。里面有一把刘妈用了多年的桃木梳,还闪着水亮的光泽。还有一件刘妈生前最喜欢穿的紫红色呢子外套,那是刘爸第一次领到退休工资时,花了大几百元到商场里给她买的,她一直穿了好多年不舍得丢。

刘小兰摸着这些刘妈生前常用过的东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安顿好了刘爸,刘小兰安心不少。她再次回到废品站,张爱牛却辍学回家了。他大学还有两年毕业,但是,他却无心去外面找工作,便向学校申请了退学,回家帮着爸爸打理废品站,以及照顾瘫痪在床的妈妈。

“爱牛,你还是回到学校里去吧,把大学念完再说……” 张爱国一边忙活着,嘴里又突如其来的冒出这样一句已经说了好几次的话。他不想因为家里的事而中断了孩子的学业,他望着杂乱的院子,再看着在院子里像他一样忙活的张爱牛,他心生不舍,不想儿子像他一样,过得这么辛苦。

张爱国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在了废品堆里的一块铁皮上,一双脏兮兮的手掏出烟包,点燃了一根烟,缓缓的吐着一圈圈的烟雾。

“爸,就算大学毕业了,又能保证我找个什么好工作?人家一流大学的人找工作都那么大的竞争,何况我这个三流大学!”

张爱牛想着自己在学校里的生活,确实觉得有些厌倦,学着自己不喜欢的课程,混时间等毕业而已。

“竞争哪里都有,书难读,生意也难做,咱废品站不也有竞争吗?你看,前面街角那里不又开了一个?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很多人不都是为了生活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你瞧你爸,一天到晚脏兮兮的,难不成还喜欢这个活儿不成?”

张爱国一边吸着烟,一边笑逗着张爱牛。

“爸,我知道你说的道理,可我也真不喜欢读书,我不觉得非要读书才能长出息,我倒想退学了去好好学门技术。你看,我们学校每年也出去那么多的毕业生,有几个又是做着他们在学校学习的相关工作,有的在一线奔波,也有的干脆自己做点小买卖,我什么也不想学,我在里面还瞎耗个什么日子?”

“唉,爸也不是强制你去读完大学,我也没有读过多少书,只是把我的一些想法告诉你。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有个安排就好,爸不干涉你。”

张爱国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烟灰,走近张爱牛,看着这个个头已经和他齐高的儿子,模样倒是越发像极了他妈。

“爸,我已经决定了,现在妈不好,你每天又忙,我就在家里和你一起打理废品站,一起照顾妈。到时候,我再去学习一下废物的利用及处理,我们也可以把废品站做得红火的。”

“行啊,好小子,想法不错,老爸到时候就给你打下手了。”

说完,张爱国一阵大笑,继续埋头整理那堆刚收回来的废钢了。

刘小兰每个月都会抽出几天的时间来废品站帮忙。他们两父子打理废品站,她则劳心伺候牛秋春,伺候他们一家人的生活。

牛秋春在他们日复一日暖心的护理下,虽然身体依然不能动弹,但是部分意识也已经有了一些恢复。有时,还会用手指动弹几下,回应着他们。

这让一家人感到了希望。

每天忙完,都是日落西山。天气热了,每天都得给牛秋春洗个澡,这也恰恰是最难做的一件事。牛秋春骨架大,连给她换身衣服都是一件无比吃力的事。每每这时,都得王振国出把力。他熟练的抱着牛秋春上床,下床,好让刘小兰能轻松的给她换下衣物和床单。

刘小兰怕牛秋春捂出了疥疮,不光每天给她洗澡,隔天便给她洗个头发,连衣物,被单,被套她都会给她洗得干干净净的,以保持她睡得干燥舒适。这就是她每个月必来废品站的原因,毕竟张爱国这样的一个大男人是做不好这些的。当然,他也心疼张爱国的艰辛。这几年来,他日复一日毫无怨言的护理病妻,这让她的心里很是感动,也为他感到心疼。

这个把多星期,也是她最辛苦的日子,比每天蹲着三轮车走街串巷的还要累。

忙完一家人的饭食,刘小兰又提着一大桶换洗的衣物蹲坐在院子角落里洗着。总会有那么几只流浪猫从废品堆里的嘎啦角窜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拖起长长的影子。那里总会留有一大盘吃剩的饭食供养着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吃饱喝足的猫儿总会围在刘小兰的身旁,乖巧的蜷缩着身子,时不时吐出舌头舔舔嘴唇,发出几声“喵喵喵”的叫声。

刘小兰看着这些流浪猫一副慵懒安逸的神态,突然,她想起了老家的小黑,不知道他的大哥会不会照顾好它。

想到这里,手里搓着洗衣板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逗弄着躺在她脚边和她撒娇的小猫,抚摸着它那一身麻灰色的毛发,失神的望着黑沉的夜空。

这时,张爱牛提着两桶水,正气踹呼呼的走过来。

“爱牛,快放下,歇歇,你刚洗完澡,等下又累出汗来了。” 刘小兰回过神来,忙起身走近张爱牛,接过他手中提着的一大桶水,温柔的叮嘱道。

“小兰姨,你每天也够辛苦的,洗完这些衣物,你还得收拾自己。这里的水管坏了,我帮你把水提过来,等下你就在这里清洗就好了,不用跑那边去。”

“唉,没事呢,你歇着吧,阿姨很快洗完了。” 刘小兰带着宠溺的表情望着懂事的张爱牛。

“阿姨,我们家多亏了你,特别是我妈,要是没有你,我们哪能给她收拾得这么干爽,好在,她现在有了一点好转的迹象。”

张爱牛望着刘小兰满头的大汗,很是感激阿姨这些年对他家的付出。

“爱牛,你快别这么说,你妈要不是因为帮我找人,也不会落成这样,要不是浩浩没找到,我就算伺候她一辈子,也还不完她的情……”

刘小兰转身又坐回到小凳子上,继续用力的搓着刚刚为牛树春换下的床单。

“阿姨,你快别这么说,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这怎么能怨你呢,这些年你为我家的付出,我爸也常和我唠叨,可多亏了你呢!”

刘小兰转头对着张爱牛笑笑,起身麻利的扭干床单,泼掉盆子里乌黑的脏水,开始清洗衣物。

“唉,这些年还真苦了你爸,他不容易啊!现在你回来帮他,倒是轻松了一点。”

刘小兰摇摇头,赶走心里的苦涩,叹息道。

这时,张爱国光着膀子,嘴里刁着烟,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一脸笑吟吟的走出来了。

“呦,你们在说些啥呢,怎么说到我了?”

张爱牛望着他笑了笑说道:“爸,小兰阿姨在夸你呢!妈这会儿睡了吗?”

张爱国笑眯眯的望着刘小兰,又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的石墩上。

“爱牛,刚对着你妈唠嗑了一会儿,说得她睡下了,你进去吧,外面蚊子多。”

“好吧,那我就进去了,呆会儿,你给小兰姨提水回来洗。”

说完,张爱牛转身便进屋了。

“今晚上倒还好,有些风吹着,坐在这角落里没有那么闷热。”

等儿子进了屋,张爱国忙起身来到了刘小兰的身后,举起扇子为他扇着风,害怕她被蚊子咬了。

刘小兰感受着背后扇起的一阵阵温柔的风,内心里暖暖的,她埋头洗着衣物,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小兰,上次你回去把你爸送去了城里,你爸在你侄女那里还呆得习惯吗?”

张爱国弯下腰,侧身看向刘小兰,看着她额前散落的细发,正被汗珠牢牢的粘在脸上,他几次想伸手去给她撩开。

“唉,有什么好不好的,磨日子罢了,侄女每天只有下班后才能带着他去公园里溜溜。平时,就是一个人闷在屋子里面,前几天还和我唠叨日子闷得慌呢!”

刘小兰停下手里的动作,擦了擦手,扒开额前的乱发,笑笑望着张爱国。“张哥,你说这人啊,老了就是这样,有个多大意思,总是身不由己呢!”

“可不是嘛,何止是老人,我们也都身不由己啊,唉,人活着可都不容易呢!”

张爱国望着刘小兰日益憔悴的面庞,心里又升起无比的疼惜。此刻,月亮已经悄悄的爬了出来,撒下漫天的白光,照着她这张小巧消瘦的面庞。张爱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的抚摸起来。多好看的一张脸啊,竟被生活如此折磨。

张爱国温热的手掌盖住了刘小兰整边脸蛋,刘小兰含情脉脉的望着张爱国那双热切的眼神,羞涩的低下了头。

张爱国手里的扇子掉了下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的拥她入怀,抱着她消瘦的冒着汗臭味的身子,他喃喃自语道:“小兰,小兰……”

张爱国就这么望情的一连轻轻的唤了十来声。

刘小兰被他紧紧的圈在怀里动弹不得,张爱国火热的气息喷在刘小兰细长的脖颈上。汗越发不停的流了出来,她感到更加的燥热不安,可幸福却又像花儿一样开满了她的心房。

“张哥,我……我心疼你……”

刘小兰双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际,把脸更贴紧了他砰砰跳动的胸口。

“小兰,我……想好好疼你……”

张爱国猛然弓着身子,埋头吻住了她的唇,封住了她要说的话。

张爱国急切而又温柔的亲吻着刘小兰,一遍又一遍,不能自已。

刘小兰迷失在她的温柔中,月光下的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述说着藏在内心里没有说出的话。

突然,从废品堆里传来一声响,打断了他们的忘我时刻。

一只夜猫从堆着的废品堆上跳了下来,身后乱七八糟的废品跟着零零散散的滚落下来。夜猫瞧着它们,“喵喵喵”几声,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几次跃起身子,踩着高低不平的废物,转眼越过低矮的围墙又消失在了夜空。

刘小兰回过神来,推开张爱国,埋头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头发,扯正歪乱的衣领,羞怯的望了一眼张爱国,然后又迅速的坐回到小板凳上,只低着头继续清洗那一堆衣物。

张爱国泯泯还火热的嘴唇,抓抓后脑勺,“呵呵呵”的傻笑了几声,忙捡了掉落在地上的扇子,默默的又站在刘小兰的身后,继续为他扇着一阵又一阵的清风。

此刻,月亮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静谧的月光温柔的洒在两张柔情似水的脸上。

刘小兰再见梁翠芝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小兰,谢谢你能来看我……”梁翠芝低埋着头,为刘小兰端上茶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得这么严重?老王该不是这样的人。”刘小兰打量着眼前这个眼窝深陷,老态毕显的女人。

“是啊,他本该不是这样的人,都怨我,是我害了他……”梁翠芝脸上露出悔恨的表情,抽抽搭搭的开始眼泪,鼻涕又上来了。

“那……老王得在监狱里呆多久?”刘小兰小心翼翼的问道。

“判了十五年,要是期间可以减点邢,恐怕也得十二三年吧!”梁翠芝神情落寞的呆望着桌上的茶杯,那是每天她给老王泡茶的杯子,里面的茶叶渣子都还在杯子里泡着。

“这么久?那老王回来都得七十多了,在那里面,他的身体能受得了吗?”刘小兰发出一阵惊呼。

“可怜了我家老王,这得受多大的罪啊!早知道,我就不该……”梁翠芝停顿下来,又拿着纸巾擦着滚落出来的泪水,地上的纸团子已扔了一地,她还是哭个不停。

“张良民的教训你们是看到了的,怎么还干这样的傻事?”刘小兰看着梁翠芝哭得红肿的眼睛,为他们又气又可惜。

“是啊,张良明的事,我们俩是知道得真真切切的,曾经也责备他来着。刚开始,我们是有分寸的,不贪太多,稳稳的受点不大出格的好处。后来,眼看着手里的路子越来越多,别人也在捞,我们又怎不想多捞点?不过,这都是我的妇人之见,老王曾经一次次的叮嘱过我,不可以太过了。可我哪能想到那么多,人家送上门来的东西有什么不能要的,一来二去,看着也没出什么事,老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后来,有个大案子,我也拿了人家的钱财,老王不得已又暗里动用了一些手里的权利。没想事情办砸了,老王又不似你家良民圆滑会周旋,会上下打理关系,一开始查起来,老王就全招了……”

“唉,你啊,还是爱钻那点小便宜,差不多就行了,这欲念岂能全满足得了?”刘小兰想起了她们曾经的生活,感叹梁翠芝多年不改的习性。

“是啊,都怨我,爱这点小便宜,本来日子过得安安稳稳的,现在什么都没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呢?”梁翠芝无助的望着刘小兰,也感叹这张越发憔悴的脸。

“还能怎么办?事情败露了都是这个结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张良明当初多圆滑,还不有空缺的时候。”刘小兰对着梁翠芝,表示自己爱莫能助的意思。

“小兰,我今天请你来,是有个事想求你……”梁翠芝欲言又止,带着一副期盼的眼神。。

“这种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呢?我一无权二无势的……” 刘小兰望着梁翠芝眼里突然转变的神情,笑笑说道。

“小兰,你该还有些钱,你……能借我些钱吗?”梁翠芝眼巴巴的望着刘小兰,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这种事都已经判下来了,拿钱也已经解决不了!” 刘小兰避开她热切的神色,正色道。

“我知道,可有钱还是能做些事的,花些钱,老王在里面能有些特殊的待遇,也可以再多减些邢,至少在里面不会受欺凌。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好处费是免不了的,贪污腐败哪只有我们敢以身试法呢,还不有很多随波逐流的人,只是,我们的运气差点被抓包了而已……” 梁翠芝这样想着,仿佛她还有希望。

“话是这样说没错。那得拿多少钱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呢?要是拿了钱,他们也办不成什么事呢?” 刘小兰对这些事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了解的,那时候,良民还在的时候,也有很多人这样找过他,无非也就是这些官场,商场里的事。

“拿了总会好一些,不拿的话,老王一定会在里面多遭些罪……”这样想着,梁翠芝又开始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好了,你别这样,出事了,日子还得过啊,你打算借多少?” 刘小兰看着梁翠芝可怜兮兮的样子,在心里默认了借钱的事,毕竟当初张良民出事的时候,他们帮过她。

“先借个五万吧,你看,我们除了这套老房子,全被查了,我们不似你家良民精明,也没有来得及留个后路,唉,有钱的日子过了,再过没钱的日子,真是寸步难行啊。”

梁翠芝起身为刘小兰的杯里续了些茶水,一脸悲惨戚戚的模样。

“那你拿着这钱又准备怎么去打点?”刘小兰在心里斟酌了一下,在心里默许了梁翠芝的请求。

“监狱里可能得花个两三万打点一下,看能不能让老王在里面少遭罪,或者在争取减刑的时候也多些机会,你知道的,这是金钱时代,有钱自然办事方便。”

梁翠芝无奈的说着这话,这些,她也是多有了解的,山上的野猫,野鸡怎么会打得完呢?

“剩下的两万,还得暂时先安排生活。你知道的,我家孩子正上大学呢,这事对他的打击也挺大的,唉,好在她也只有一两年要毕业了,不然,我没做过事的,真不知道到哪里给他挣那钱去……”

梁翠芝摇摇头,一声声的叹息。

“事已至此,你们就得过且过吧,我不也是跨着那一道道坎过来的,如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事了,找浩儿多年,依然没有下落,手边攒着的那钱也花了不少,唉,你知道的,我大哥,我侄女,我爸,为着他们,我也再劳不得这神了,好在,我家侄女有出息,我倒省心了……”

刘小兰说着自家里的这些事,也是充满了无奈。

“唉,这些年可也苦了你了,浩浩这孩子也不知道怎样了?其实,我本不该找你的,怕你烦心,可我是个落下水的人,谁都躲得远远的不愿意搭把手,唉,想来想去也只有求你来了……”

梁翠芝望着刘小兰,想着她的处境,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翠芝,别这么悲观,这钱,我回去了去银行再转到你帐上吧,你把账号给我,得空我就去办了这事。”

说完这话,刘小兰把杯里的水喝尽了,起身欲离去。

这时,梁翠芝好像想起了什么,忙起身叫住了刘小兰。

“小兰,你等等……”

只见梁翠芝翻箱倒柜的拿个大袋子,往袋子里不停的装进去一些东西,满满的一大袋提到刘小兰的面前。

“小兰,看着你那么憔悴,我知道你这些年也过苦了,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补品,食品,你带回去好好补补。”

正说着,她又忙返回去又拿出个袋子,不停的往里面装,她满屋子转,满屋子拿,不一会儿,又是满满的一大袋递到刘小兰的面前。

“小兰,还有这些肤护品,也都是好的,我用都用不完,都是别人送的,你带些回去用,用完了我柜子里还有好多……”

刘小兰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两大袋礼品,她笑了笑说:“这两大袋我咋提得动哦,再说,你看看我,现在也用不上这些了,你自己留着慢慢用,或者送给别人吧!”

梁翠芝忙又拉住刚转身要走的刘小兰,急切的说道:“唉,小兰,都怨我,贪过了头,爱占这点小骗子,你看,拿了人家的都要还的,只是,这些东西堆在家里浪费了,又舍不得丢了。我们家的东西全抄了,还剩这堆用品在这里,也好,我还能用用,省些钱出来。你叫我送人,我送给谁去啊,谁是真心待我们的?人不出事都是真的,来事了都假了……”

梁翠芝感恩刘小兰此时的热心帮助,想送她这些用物表示自己的感激。

“翠芝,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要实在用不完,你去那些超市里,让他们收了去,你便宜点给他们,能出多少钱都好,你也将就着点用,这些东西,你给我也是负累了,我真的用不上了……”

刘小兰望了一眼梁翠芝,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老楼道,留下呆愣着的梁翠芝守着这一屋子眼花缭乱的东西。

梁翠芝看着刘小兰消瘦的背影,再看着自己给她包好的两大袋东西,她无比落寞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屋子的各种礼品,她笑自己,曾经多么的稀罕刘小兰有别人送的东西,现在她可望不可及的东西都有了,她却都不需要了。

是啊,她也用不上了,为什么当初,她为了这些自己根本用不上的东西这么劳心劳神,还把老王给搭进去了呢?

想着这些,梁翠芝的心里只有悔恨,可是这一切已经发生了,自己酿下的苦果还得自己来尝,这又怨得了谁呢?可怜了他的老王,本一个与世无争的安稳老实人,在淳淳暮年还得吃尽了牢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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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天,刘小兰衣兜里揣着一千多块钱走近了大街上一家显得高档的服装店。她的手伸进了衣兜,紧紧捏着钞票的手有些发抖,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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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每到礼拜五这天,浩浩的心里便开始欢呼雀跃。家里腾腾升起的热度早已一点点的融化着他那颗冰凉的心,家里有了他深深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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