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2.23.正月十四.周五.冰天雪地
草稿修改之3
老 井
曲赣江
皖西的井不同于北方,光秃秃一口井眼,就叫井,就连井水也叫做“井拔凉”。北方则称作辘轳,由辘轳头、支架、井绳、水斗等部分构成。利用轮轴原理制成的井上汲水的起重装置。“井上辘轳卧婴儿。”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排调》将井别称桔橰、辘轳。
时光碾过,曾经同行的人渐行渐远,遗忘了;有些事物,依然清晰如昨。直至友人一句“青石井口,索痕宛然滴落的更漏声曾在此塌陷了/浅浅的一点五公分”,倏然落入记忆深井,“咕咚~”一声,涟漪如见。
新安中学,位于裕安区新安镇。一眼老井,位于早先教职工宿舍区教学区之间,西傍充做礼堂的学校食堂,东邻女生宿舍区,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全校师生生活之源。老井井沿高于周边条石十余公分,以井为中心,四周数百块条石砌成带有反水坡的硕大圆形,井水充盈。逢月圆之夜,月上中天时,天上一轮明月,井中一轮圆月,一个圆套着一个圆,外圆经久踩踏的条石光洁如镜,佐以四周的相对开阔,静谧、恬淡。
八十年代初的新安中学没有楼房,教学区被几排高大挺拔的法梧隔离成三大块:东侧初中部,高一高二居间,西侧高三。一色的青瓦灰砖,一色的黄沙泥地,线条简洁明亮,氛围宁静致远,只被青春的伏案身影,映衬得朝气蓬勃。
校园日复一日的宁静,与早课后老井边一簇簇淘米的短暂喧哗,形成了鲜明对比。校园极具人情味,作为完中,生源从十多岁到二十来岁都有,于是,老井几步开外立着一根数米高的树杆,利用杠杆原理,横着另一根杆:朝外的一端坠着一块大石头,向井的一头垂着绳索,绳的另一端系着一只桶。助力体力不足的学生取水。
桶贴近水面时,拎着绳索一晃悠,便吃进了些水,渐渐下沉,待到桶里汲满水,向上一提,因为另一端大石的杠杆作用,便轻松地提出了井口。年长的学长汲上一桶水,等待的一簇簇学弟学妹逐一勺水,淘洗饭盒中的米,多数只淘一次,倒出,而后再添一点水,盖上饭盒便匆匆向食堂奔去,将写有自己名字的饭盒放入巨大的蒸笼中,午饭晚饭皆是如此,刮风下雨沐雪也是如此。上课铃响过后,才有几只老师家饲养的鸡鸭悄然围拢,啄食随着淘米水遗落的少许米粒。
那时节很穷。蒸盒饭,就着周日从家中带回的咸菜,便是大多学子的一日三餐。偶尔,从食堂打一份熟菜。打井水、淘米、蒸饭,成为那一时期,这所位于乡镇的中学学生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就是这所乡村中学,老师勤奋钻研,学生勤勉发奋,一度在全地区创下了高考的辉煌成绩。这口老井的水,滋养了一个个勤奋、年轻的灵魂,把目光投向更广阔的外面世界。
叶集孙岗道班西侧村庄的一个居民组,也有几眼井。九零年代以后,这里的井已是压水井,收拢的井口利用引水和压力汲水。村庄里以王姓居多,彼此间多少有着亲缘关系,压水井却是一户一个。
先前以为,天下的井水一样甘冽可口,有着淡淡的清爽、甘甜。初到叶集孙岗,径自到水压水取水烧水,甫凉,一口饮下,苦涩得很,难以下咽。最后,只能冲茶喝,方才忽略这分苦涩。村里人告知,这里水碱性大。仔细一看壶底,果然结了白蒙蒙一层碱,还挺厚。
都说叶集羊肉好吃,当地人以羊肉炖萝卜待客,香、糯。这时才明白,究其原因,一是水质问题,一是叶集的羊是波尔多山羊,澳大利亚引进品种,多是放养,有着羊应有的膻味儿。叶集的井水碱性大,正好适宜烹煮。
也许,正是因为生存环境,早先读书人渴望考出去,没有考学的,也是背井离乡在外打拼。叶集当地人称合格的泥瓦匠叫老师,老师们结伴在外接活做活。一直到万亩板栗示范园建成,随着波尔多山羊的引进,远在新疆烤羊肉串的小伙媳妇们才陆续返乡。那一年,叶集给人的印象依然贫瘠,老街狭窄、泥泞、乱,刚刚从霍邱划出建区的新街也不乐观。
又一年春天的时候,经过叶集时,忍不住去了孙岗。叶集完全变成了花园城市,孙岗也焕然一新。走进孙岗道班一侧的道路,才发现早些年的村落已不复存在,曾经的槐花依然硕硕枝头,原先的居民都迁到宽阔的街边楼房,用上了自来水。曾经的压水井,成了一抹记忆,难怪一位微信好友一直劝说让去看看新叶集,看看这座与固始一水之隔的新兴之城。自然,也懂了好友“我是叶集人”话语中的自豪与兴奋之情。
人这一生,有着说不尽的未知。但无论走到哪儿,少年时的经历,曾经的记忆,便是一眼眼老井,永不干涸,滋养着探索未知的心灵,伴随我们走向远方,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这篇草稿初稿完成已有四年之久,改了数稿,原先三部分,现稿留其中两部分,仅写皖西部分井。明日正月十五,安心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