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六日,灰雪妖风,冷,贼特么冷,河都冻结成冰。山道骑马,风雪呛人,看不出时辰,可咱就是知道,天没黑。要不然早黑透了,要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那感觉相当,怎么说呢?没感觉,等天彻底黑透的话,再告诉你。

  黑山道中百余骑战马奔驰,硬弓铁枪胯下马,那感觉…怎么有股百余壮士摸黑千里奔袭敌营的况味?再来曲四面埋伏就更有狂飙突进、决战千里的豪迈气概了。

  停,我能听见狼嚎,就在山那边,或许顺着风嗅到咱的味了?莫不是发现咱了吧。咱一不喷香水,二不泡千回百转香。狼鼻子再灵,也别太他么灵吧!

  不行,以防万一,咱要提速,咱要极速越过山那头,让狼吃马蹄雪。嘿嘿。

  …

  “不行!风雪太大,我吃不消了。”武殊儿第一个顶不住了。

  风雪确实太大,迎着风,不仅呛人,连厚实的袍子都给掀飞飘摇。

  出城半个时辰,脸都给冻得失去感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冻疮膏涂抹三层,可依旧难敌风雪的寒冷。

  握紧缰绳的手都几乎失去知觉,若不是担心教战马颠落,燕清强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稍一溜神,非得摔个重伤不可。

  所以,战马奔驰的时候最好紧握缰绳,纯属经验之谈。

  为防风雪呛人,燕清为此准备纱巾遮面,折成三段蒙面,没想到效果出奇的好,百余精锐全都青巾蒙面,省了憋气的苦楚。可逆着风雪,压力仍旧很大,有时喘不过气来,总比什么都不准备强。

  燕清都能感觉鼻孔呼出来的水汽,遭到冷气凝结成冰水,在冻疮膏表面直接冻结成冰碎子。

  “跳上马背,我帮你顶着风雪。”燕清朝着武殊儿猛吼道,同时抓过袍领,用力向前拽,死死压在马背上。

  风雪太大,通信真的要靠吼,靠嗓门。

  武殊儿点头,松开缰绳,两手用力按压马背,飞身前冲的同时双脚猛瞪马鞍,干脆利落地落在燕清身后的马背上,又迅速抱住燕清的腰。

  在武殊儿抱住燕清前的刹那,燕清自腰间扯出红锦带,半空中这么一甩,跟灵蛇一样卷住战马的缰绳。

  漂亮!吴翻江默默夸一句,又振鞭赶马疾行,速度再升。

  我晕!

  燕清快达到骑行速度的顶点,吴翻江等百战军卒显然仍有余力。

  我身后坐着位武大娘子,我怎么振鞭催马?

  所幸战马久经战阵,跟随战马长途奔袭已形成习惯。

  燕清座下战马嘶鸣一声,撒蹄狂追,不一刻又与战马兄弟们齐头并进了。

  狼群的嚎叫声此起彼伏,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燕清心头一震,如果狼群舍命扑来拦路,战马受惊把骑士摔落马下,肿么办?

  呸,就没想个好,随机应变就是。

  燕清左手紧抓长袍,递给武殊儿紧抱自己腰的双手,武殊儿会意,抓住长袍护住燕清肚腹,又把双手挡在长袍后,渐渐暖和起来。

  燕清左手暖着武殊儿冰冻的双手,真的太特么冷了,默默心里打定主意:入兵营第一件事,就是围锅炉涮羊肉,烈酒驱寒,简直不要太美。

  又奔袭一阵,拐过罡风刺骨的山坳,风雪骤降,可也不好受。燕清已经不知道拐过多少次山坳了,山道疾行,风雪遮眼,天又黑乎乎的,跟罩了层黑油布似的,能见度前后五米不到,加上一路上七拐八绕,转的晕乎乎的,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面,不敢有半点松懈。

  燕清彻底不指望天黑前奔出山道,抬眼望了望,太特么黑了,跟吴翻江的心一般黑。怪不得吴翻江催自己赶路跟上炕搂媳妇睡觉似的,军营就那么好?

  难道吴翻江与人打赌,要忽悠咱入兵营?

  嗯?大有可能!怪不得吴翻江如此殷勤,百般催促,一路都不带歇的。

  燕清入兵营,那岂不是羊入狼窝?脑袋里不情不愿地回响起那么一句熟悉又陌生的话来:“燕大娘子,你入咱兵营,还能保清白之身离开么?嘿嘿…”

  卧槽!上当了!燕清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过,一片狼藉啊。

  吴翻江,我记得你了。

  “勒马停下,在背风处过夜!”吴翻江吼道。燕清点头,勒马停下,百余精锐同时勒马,马啼鸣,喷出白雾缭绕。

  有军卒牵马避开风雪,躲进附近大雪堆后。不久,零星的火光冒了出来,散布在周围的军卒围坐一团烤火喝酒。

  燕清和武殊儿围坐一处,烤火喝酒,烈酒下肚,顿时胃里暖暖的,火烤着,驱散了几分严寒风雪,浑身冒着热气,通体舒服,除了双腿,脚更是冻僵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风雪太大,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灰雪妖风简直不要太猖狂,连续下两天两夜,究竟要搞哪样?草原传说,白毛雪一旦落下,没月余时间休想叫它停下。

  燕清有些发怵,又有些犯愁。

  这样大的雪都能把地里的庄稼通通冻死,来年开春农民难道再播种一番?冻死牛羊马匹那都不算事儿。

  灰雪妖风简直就是祸害。匈奴缺了牛羊马匹,活不下去,不得狠了劲把失去的从西凉边境掠夺回去?

  武殊儿边添柴边兴奋地瞥来瞥去,看来夜宿荒野对武殊儿并不陌生,反而有几分亲切。

  “燕清,你说,你喜不喜欢红狐狸?咱帮你逮只怎么样?”

  燕清:嗯?武殊儿完全不看到咱忧国忧民?不行!咱要她赔!

  燕清当即凑近,瞥眼周围,眼里映着火光,带着兴奋劲,压低声音道:“那我看你本事。”

  “好嘞,燕清,你瞧好吧。”

  武殊儿带着燕清寻个僻静处,搭陷阱,又留下诱饵,拍拍手,领着燕清躲在背风口等待。

  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燕清双手缩在袖口里,望着四周,半点动静都木的,灰雪妖风的,不出片刻,所有的痕迹就全都掩盖个精光。

  “你确定狐狸嗅着味就来?”燕清盖着袍子,靠在老树上闭目养神,等了半个时辰,雪都压得脖子疼。低着脑袋左顾右盼,地上的陷阱早就给白雪盖住,依然没有半点动静,扭着脖子压低声音问武殊儿。

  本不指望武殊儿抓住红狐狸,可她辛苦搭的陷阱,又耐住性子等了那么久,脚都麻了。就算一时没动静,燕清好歹也要配合一下。

  武殊儿挤在一起,也是养精蓄锐地等着。听燕清小声问话,真心为从未在野外搭陷阱捉野物的西凉王嫡长女感到童年缺失的乐趣惋惜。

  “只要狐狸踏中陷阱,咔嚓一下,非得夹住它腿,它咋吱吱喳喳地求救,那就是咱的信号。”武殊儿盯着陷阱方向,压低声音解释道。

  停!雪在动,不对,准确来说,有东西在雪底下拱,燕清有些捉住红狐狸的兴奋,拉扯武殊儿的袖口,指着那处上拱的雪,连声都不敢弄出来。

  武殊儿食指抵住嘴唇,示意燕清不要动,仍旧紧盯着,燕清停下动作,望着陷阱方向,心里近乎祈祷腾格里帮忙。

  草原的天就是腾格里,中原的天是老天爷,这个可不得弄错,不然不得保佑的。

  燕清事事分明得很,跟眼白眼珠一样分明。

  燕清忽然听见美妙绝伦的“卡搭”声,伴随着“吱吱喳喳”的叫声和奋力挣脱、搅得雪地上拱起来。

  武殊儿欢喜着一步一跨走向猎物,燕清顾不得,抖开袍子上的雪,落了满脖子的雪,凉凉的,又极欢快地奔向猎物,刚踏一步,雪积已到腿肚深。

  嗯?

  “是只雪貂,发达啦!”武殊儿蹲在猎物旁,欢喜异常,朝燕清招呼。

  燕清踏着雪,雪积的深,有的都积到膝盖深了,艰难跋涉,来到武殊儿跟前,盯着那只小手臂般大小、闪着油光的雪貂,眼睛都在冒光,兴奋的光。

  真是越看越可爱。

  要不是雪貂吱吱喳喳求救,又拼命挣扎,燕清都以为抓住一只雪精灵呢。

  “怎么抓它?嗯,就是得有个笼子盛它。”燕清想了想,身后军卒半跪着奉上一手指粗细的藤条编成的兽笼,窄长,正如雪貂的窝。

  接下来就看武殊儿的,武殊儿极有耐心,等着雪貂祈求的目光盈盈落泪之际突然出手,按住雪貂的脖子,雪貂挣扎更加剧烈,却无论如何都难挣脱半分,武殊儿的手握起来真跟铁钳差不多。

  武殊儿看向燕清,又瞥眼兽笼,燕清撅嘴,乖乖打开兽笼,武殊儿解开兽夹,小心翼翼地把雪貂投进去,燕清忙扣住兽笼门,才安心欣赏雪貂来。

  武殊儿拿起兽笼,抱在怀里,紧紧的,跟护娃似的,又大步朝营地走。

  嗯?说好的,给我的呢?武殊儿,你耍赖!

  燕清追过去,武殊儿转身朝燕清大展笑颜,灿烂如花。

  不对,我不喝她迷魂汤,我要雪貂。

  “燕清,有机会我再抓只红狐狸给你。我保证!”不等燕清开口,武殊儿高兴说道。

  兽笼子里雪貂来回窜,就是窜不出来,急的团团转。

  武殊儿哄孩子似的,贴近雪貂哄道:“雪貂啊雪貂,从今天开始,咱武殊儿就是你的主人了,以后你的吃住咱都管了。好不好啊?”

  嗯?雪貂听得懂人话?燕清脑门顿时冒出三道黑线。

  “咱有的是时间,武殊儿,你答应我的,可不要食言而肥。”

  燕清不满地抱臂跟上,瞧武殊儿哄雪貂的温柔模样,又有些吃醋。

  …

  返回营地,武殊儿完全把燕清无视掉了,眼里都是雪貂,陪说话,搂在怀里,跟雪貂是她的乖宝宝似的。

  雪貂窜来窜去,又咬兽笼,又朝武殊儿龇牙咧嘴地威胁,武殊儿欢喜着挑逗它玩,一点都不在意。

  嗯?说好的相敬如宾好姐妹呢?一转眼就移情别恋了?不对,我要进攻。

  “武殊儿。”燕清挪近几步,近距离观看雪貂,雪貂见又多个威胁,龇牙咧嘴更凶。

  燕清不宠它,抬手就要打,武殊儿忙护住,又瞪眼燕清,警告道:“你别吓它,我调教好了,当个宠物养着玩。若是有危险,说不定能救命呢。是吧,雪貂,不对,是小白。小白,你回答我,你会不会救我啊?嗯?”

  武殊儿点着手指逗它玩,燕清无语,算了算了,等她过了新鲜劲,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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