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屋时光》
推开那扇斑驳的木门,吱呀一声,仿佛推开了时光的闸门。老屋依旧,却已物是人非。我站在天井里,抬头望着四方的天空,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上,映出我孤单的影子。
记得小时候,这个时辰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母亲会在春台前点起油灯,父亲坐在雕花靠椅上读报,隔壁王婶总会端着刚出锅的芡实米来串门。六个孩子在后院追逐打闹,欢笑声穿过雕花木板的缝隙,在天井里回荡。
我轻轻抚摸着春台上的香盒,那上面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划痕。那是小时候偷吃供果时不小心碰倒香盒留下的,为此挨了父亲一顿好打。现在想来,那檀香的味道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小华回来啦?"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转身,看见张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她比去年又佝偻了些,但笑容依旧温暖。我连忙上前搀扶,她粗糙的手掌握住我的手腕,力道还是那么有力。
"听说要拆迁了,我们都舍不得啊。"张奶奶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泪光,"这房子,可是看着你们长大的..."
我扶着她慢慢走向堂屋,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缓慢。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影仿佛在诉说着往事,一件件,一桩桩,都鲜活如昨。
张奶奶在雕花靠椅上坐下,我注意到她的动作比去年迟缓了许多。她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把已经发黄的西瓜子。
"还记得那年夏天吗?"她眯起眼睛,"你们几个孩子在后院疯玩,把王婶晒的被子都弄脏了。她气得追着你们打,你们就躲到井台后面..."
我当然记得。那天我们玩捉迷藏,我躲在后院的梧桐树上。树影婆娑,蝉鸣阵阵,我透过枝叶的缝隙,看见王婶气急败坏地挥舞着扫帚,其他孩子四散奔逃。突然,我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是张奶奶第一个发现我的。她正在井边打水,听见动静赶紧跑过来。我记得她当时吓得脸色发白,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把我抱起来。我的膝盖磕破了,鲜血直流,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头巾扯下来给我包扎。
"那时候你们多调皮啊,"张奶奶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现在都长大了,各奔东西..."
我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却让我感到无比温暖。堂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在春台上投下最后一片金黄。
"奶奶,我今晚就住这儿吧。"我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欣慰的笑容:"好啊,好啊。你的房间还留着呢,我每天都打扫..."
我站起身,走向右边的正房。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里的陈设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只是墙上的奖状已经泛黄,书架上的小人书落满了灰尘。
我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床头的刻痕。那是我十二岁生日时刻下的,当时还因为这个被父亲训斥了一顿。现在想来,那些训斥声都变得那么珍贵。
夜幕降临,老屋里渐渐响起熟悉的声响。张奶奶在厨房里忙活,锅铲碰撞的声音,水开的咕嘟声,还有她轻声哼着的民谣。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将我紧紧包裹。
我走到后院,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井台还在原地,只是井绳已经腐朽。我蹲下身,手指触到井沿上深深的勒痕,那是无数次打水留下的印记。
那时没有冰箱,我们常常会把西瓜用网装着,底部放块砖头,用绳子把西瓜吊在井水里,吃冰西瓜。
突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梧桐树叶的沙沙声。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孩子们的笑声,大人们的谈话声,还有西瓜的清甜,都在夜色中渐渐清晰。
老屋要拆了,这些记忆却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就像井水一样,深深埋在地下,清澈甘甜,永远滋润着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