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相哈哈笑道:“孤一眼看出潭边女子乃妖邪所变,起初还以为是花叶蛇乔装变化,便想着以牙还牙。至于脏词秽语,不过故作玄虚。”
纤叶想起他识破象罔之时,确实说过“不是他。”当时她急欲刺伤奇相,没有多加揣摩。此时想起,不由得对奇相所说信了几分。
奇相道:“小丫头,适才孤想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又何必擒而纵之,徒增烦恼。看破你是女子之时可曾轻薄无礼,有非分淫邪的举动。”言毕,摘却黑袍,取下人鱼面具。
奇相一缕白发披散,剑眉浓俏,目光如炬,脸面苍白似雪,俊秀英俊,却有些病怏模样。
纤叶一看之下,与她想象中凶神恶煞,杀人不见血的妖魔模样迥然不同。她不禁暗暗摇头,不敢相信。
奇相手掌光芒闪耀,黑爪登时隐去。袍袖中伸出一双竹笋般玉手,宛若女子。
纤叶心道:“这哪里是凶残暴虐,极好女色的魔王,分明是个风度翩翩,英容俊貌的公子。寻常女子若是见得这副模样哪里会挣扎反抗,逃之夭夭,只怕嘘寒问暖,投怀送抱都来不及。”
此刻,她逐渐相信洞中女子绝非奇相所杀。
纤叶低声道:“那鹿溪老祖为何欺骗自己呢?”一时陷入沉思,不明所以。
只听奇相道:“小丫头,你不是想替那死去的百十名女子报仇么?如若还是不信孤王,便与孤一起捉了那花叶蛇问个明白,也好洗刷我的冤屈,还漫山清白。”言毕,手掌一拂,蝶神冰火罩和缚妖索腾空漂转,送至纤叶面前。
纤叶笃信不疑,单膝跪地,说道:“蝶族巫祝拜见镇海王,误会之处请不要记怀。”
奇相微微一怔,朗声笑道:“来头不小。难怪身怀异宝,胆气过人。我说这一夜漫山蛙虫啼鸣不消,原来是蝶族神巫大驾光临。”
纤叶听他言语间并无怪责之意,心道:“果然王者风范,气宇不凡。”
纤叶回道:“实不相瞒,纤叶此次擅闯漫山为求定魂珠救我朋友性命。”
奇相笑道:“来头非凡,自然口气不小,你可知那定魂珠乃是何物?”
奇相笑容缓缓止住,冷道:“海中生物安魂定魄,俱得要它。倘若借你,教四海生灵如何安处?”
话语未尽,奇相接着又道:“若是蝶族至关重要的宝贝,他族之人前来索求,蝶巫大人可会轻易相借?”
纤叶被他反问,脸红如烧,心中却道:“不管如何,为救子休公子性命,势在必得。”
日晖破晓,山崖上空霞光漫透,红日刺破青天。山色空蒙,草叶如新,青潭水面光泽闪耀,波纹涣散。两只翠鸟从树枝上腾飞跃起,双翅舞展,追逐嬉戏,口中“嘤咛”脆声穿透山谷,动听不已。
纤叶与奇相凌空而立,两相对望。
晨风吹拂,草衣飘扬,黑袍漫舞。两人僵持许久,纤叶瞥见天已大白,感觉这一夜过的漫长而又艰险,三日时限又近了一些。饶是她修习蛹定诀,心如止水,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咬牙说道:“前辈若能借出定魂珠,纤叶感恩于心,此生不忘。他日若有效力之处,只要不违背天道正义,但有差遣,在所不辞!”
奇相哈哈笑道:“简单。若能打通玄武都内河,将北海奇珍用船舶运进境内,便可惠及两地民生。玄武都土产丰盛,丝织布帛,蜜酿美酒……应有尽有,海中的鱼鳖们穿烂了海藻衣,喝厌了咸腥烈酒,正想改改面貌,换换口味。我听闻内陆女子素来爱美,北海中的珍珠彩贝、珊瑚玛瑙、玉石海草可以说是上佳之品。”
言毕,他话锋一转,接着道:“能让蝶巫亲自造访漫山,低声下气相求于人。你的那位朋友必定身份尊贵,不是常人。”
纤叶道:“我的朋友并无显赫身份,只是于我而言非同寻常。纤叶宁可自己有失,也要保他周全。”
奇相道:“能让你舍生忘死,何止非同寻常,可谓情深义重。孤也不知何样的人物有天厚的福气得遇此等知己,羡慕了,羡慕了。”
奇相莞尔一笑如春水破冰,暖意绵绵,却不似孤家寡人,倒像个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哥。
纤叶面色潮红,听他言语热忱,觉得借珠之事有希望。
又听奇相道:“若是玄武都门户洞开,让海族货船只进入内陆港口行商贩卖,便是一桩好事。孤早有耳闻,玄武都颖川之水所酿的花酒名唤‘蝶仙儿’,断肠蚀骨,销魂荡魄,只是无缘尝得。他日若能浮舟汪洋之上,倾听波涛起伏,看斜阳西行坠堕一醉方休,足可大慰平生。”
纤叶心道:他好大的野心,想让海船进入内陆行商。这镇海王倒像是一个生意人。此举虽然有利,然弊端不少。一旦港口通畅,海族不光商船可入,战舰兵艇亦能穿梭其中。何况,玄武都向来闭关锁国,自给自足,鲜与海洋接触,也不晓得国主允不允得。此举对内陆百姓倒有惠处,等见了师父让她恳请玄冥七佬相求国主促成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纤叶打定主意,说道:“前辈想要喝那‘蝶仙儿’容易。纤叶可派船运上几坛百年的陈酿送至北海。如若前辈嫌一人喝酒无趣,等救得我那位朋友,我二人愿陪镇海王喝它个三天三夜,共醉海潮。如何?”
奇相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说的孤肚里的酒虫都醒过来啦。”
纤叶乘热打铁,追问道:“前辈,我友人危在旦夕,刻不容缓。那定魂珠……”
奇相并不回她,笑道:“小丫头一口一个前辈,你看孤有那般苍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