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洞深邃,落沙可闻。
听她叙述,子休干脆将火把插在地缝中倚着洞壁躺卧下来。
子休道:“惹出事端?容我猜一猜,可是那狼族少年醒来杀了村长,或是掳走了村长女儿?”
纤叶见他坐下休息,心想一路奔波着实疲惫,如今出口就在眼前,停歇片刻倒也无妨。于是将火把置地与他并坐一处。
红光生辉,火影浮动。
纤叶道:“狼族少年醒来后倒不似你说的那般暴戾。相反他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听村里人描述,那狼族少年剑眉星目,俊朗秀气,身型魁梧,肌体健硕。据说每日给他喂药之时,都会围拢好多蝶族姑娘前来探看。她们大多年幼没有见过异族男性,三五成群趴在窗边盯着少年痴痴观望,有的甚至自告奋勇,想要给他煎汤熬药。”
子休道:“有这等事,那狼族少年莫非有招蜂引蝶的魔法不成?”
纤叶微微一笑,道:“到了后来,观望少年的风气盛行。全村不管老幼都来望他,堵的村长宅子是水泄不通。少年成了村里茶余饭后的聊资,每个人都在背后猜测他的来历”
子休道:“什么样的人物有如此大的引力,该长得多俊俏?”言语间表露质疑,觉得纤叶多少有些夸大其词。
透过火光,纤叶瞥见子休不屑的神情,便故意想要气他。她笑道:“东林狼人威猛凌厉,勇武过人,比起普通男性,本身高出一筹。那少年英宇不凡,虽有伤在身,神色虚弱,却挡不住飒爽英姿,雄厚气息。更神奇的是,每到夜晚之时,他黑色眼珠便化作血红双眸如同红宝石般耀眼。那阵子,每到深夜,村里未曾婚嫁的女子们乘着父母睡着,偷偷摸摸寻来,只为看他一眼,否则深夜难眠。”
“姐姐说的如此清楚,倒像是亲眼所见,莫不是也混迹在观“色”的人群之中?”子休道。
纤叶道:“可惜我那时年幼,尚在襁褓之中,无缘得见如此“盛况”。若早生些年头,说不定真的如你所说,去看他一看,瞧瞧他到底有多大磁力。”言语轻柔,回声悠长。纤叶描述一遍,隧道回传一遍,清楚传入子休耳中。
子休心道:“那狼人是二十年前来的小蝶村,纤叶尚在襁褓中。她年芳二十比自己足足长了四岁。”
子休无意间窥知了纤叶年龄,心中窃喜。
纤叶道:“那少年经过几日休养,身体逐渐恢复。村长询问他从哪儿来,为何会受伤流落到天垒城。少年微笑不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了摆手,示意不能说话。到了此时,大伙才知晓少年是个哑子,村中女子觉得美中不足,甚是可惜。不过,倒更让她们增添怜惜爱护之情,每日前来嘘寒问暖的姑娘竟比先前更加多了。”
纤叶说得焦躁,细舌舔动口唇。玉液滋润,红唇更显亮泽。
纤叶道: “大伙儿见他不能说话,拿来竹笔、绢帛想让他写下。少年只是摇头。村长没法,只好另找线索。那狼人少年呆在村里,每日在村子走动,碰着来往人群笑盈满面,总是一团和气,并且每次出门都会遇见前来赠送礼物的怀春少女,或是瓜果花草;或是人偶木雕,更有甚者将贴身衣物偷么塞他衣内。因此少年苦恼不已,之后便躲在村长家中,再也不愿出门。”
子休道:“如此艳福美事,若换作常人,求之不得。狼族少年也是榆木疙瘩,不晓人事......不晓人事,真是伤天害理啊。”
纤叶瞪了他一眼,又道:“虽说他举止和蔼,然而终是外人,又因来历不明,长此以往待在村中,自然难有宁静。有些蝶族少男心怀嫉妒,早早看他不顺眼。碍于村长德高望重,又苦于没有机会找他麻烦,一直憋着怒气。那守村卫士阿发的意中人小翠被狼人少年迷的神魂颠倒,每日围在少年左右,痴傻呆望,暗自怀柔。阿发早就心存怨怒,央求村长将少年赶出去。村长原也十分苦恼,他见少年身体已复,打算让他早点离去,还村中一片净土。”
子休道:“少年本无呷蜜意,奈何花蕊向阳开。”
纤叶道:“直到有一日,村长女儿在给少年浣洗衣物时,无意窥见内兜藏有一块玉石雕刻的兽牌。圆形小牌赫然纂着几个刁钻古怪的文字。牌子自然落入村长手中。因是外族文字,村长不明其意,只得寻找村中常去东林境内买卖的商贾。商人告诉大伙,牌子刻着四个狼族古字乃是“魁木星君”。
子休道:“可是,这四个字又代表什么呢?”
纤叶摇了摇头,说道:“白虎峡东林狼族是方圆中最古老的族群,神秘得很。听说狼人利用东林巨木堆砌城堡,用“万年藤”拉网为墙,以“千秋叶”遮风避雨。木车箭弩,藤勾机关无数,更有瘴气围绕。异族人想要深入东林深土,几无可能。”
“万年藤,千秋叶,又是何物?藤枝还可以做成城墙?树叶儿却可以挡风遮雨?”子休望向千叶,眸子里映着腾腾升起的火苗,眼神赤红。
纤叶道:“东林境内生有一种古藤枝,油滑厚实,一两人张展臂膀才能圈起。狼人将此藤枝拉起堆叠,再用稍细的软藤缠绕,制成墙壁,抵御东林中的野妖怪兽。“千秋叶”长在东林巨木之上,型如桑草,却比寻常桑叶放大万倍。草叶与枝干呈弓型生长,暴雨倾落如沙击硬石。飓风肆掠掀刮不残,吹拂不破。那狼人连同枝条一同砍伐,搁置在庭院中遮阳避雨。”
子休从未听过如此奇事,说道:“以叶为床,以藤作房,好生让人羡慕。”感叹之余,浮想联翩。
半晌,纤叶咳嗽了几声,声响清脆,在洞内反复震荡,才将他心神拉回。
子休道:“是了,那村长可曾让少年离去么?”
纤叶道:“引狼入室容易,放他归林哪有那么简单。村长虽知晓兽牌字意,却不明白字意到底意味什么,只好又将牌子放回少年洗净的衣甲。一切还似往常一样,少年似出阁前的少女,大门不迈,日夜守在屋内,到点吃食休息。村长见他无所事事,待在宅内又吸引村中女子来往,于是想了个主意。天垒城外常有山鬼出没,打家劫舍。少年身强体壮,高大威武。村长便想将他安排到村口岗哨的巡逻队里。一来,村口危险,女子们不敢轻易前往;二来,让狼人多尽心力,为村子做些贡献。”
子休赞叹道:“姜是老的辣!村长一石二鸟,才尽其用,令人佩服。只是那狼人少年后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