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周末的下午,我决定回一趟十公里外的家,顺便给家里挑一挑早就选好的煤炭。我刚把卖煤炭的发票交给长期坚守在煤厂的炊事员老董后,在澡堂刚洗完澡的李有财匆忙跑到我面前说,杨会计,你借我五块钱吧,我拿回去有急用,我问他有什么急用,他说他妈病了,今天一早出门时就起不来床。
我只得从每天预留下来的十多块零花金中给他借了五元,并说好发工资时扣回。我要他打借条时,他说他大字不识,不过会签自己的名字或者盖手印,所以请我代劳写个假条他签字就是了。
办完手续,我们便一同回转,因为我们回家的方向一致。李有财见我要挑煤炭回家,主动接过担子要帮我挑一段路,见他真心实意,而且劳力好,我便同意了。一路上,李有财告诉我说,杨会计,我们以为你来了真是当会计,不料只是叫你卖煤炭,过码门秤,还是原来那“两爷子”掌握着这个煤厂的经济大权,不怕他”两爷子”都是我的李姓家门,我要告诉你,他们两个就是贪官,搞了十几年煤厂,居然说没有分文利润,还亏损,鬼才相信他们说的。
我告诉他说,没有依据不要乱说,凭什么说亏损了都是李厂长和李会计贪汚了的呢?李有财说,老弟你才来不知道内情,我们工人都知道,他们在做假账,就是收入不上账,另外就是扩大支出,就是通过打假发票找几个工人签个字就做了支出,把钱套出来,他两爷子分了,李厂长这个人心黑,肯定分得多一些。
我问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他说,杨会计,事情明摆着的,我们一年的煤炭卖三万多块,全年发的工资不到一万,厂头的生产成本也就是买些黄药雷管和称料,最多也就一万元,据说一年交的税款不到一千元,因为亏损,也没给乡企办室交过利润,大不了给企办室主任一两百元钱了事,按照这样计算下来,一年的利润起码一万,结果年终开会公布账时总是说亏损了。李厂长以前承诺过,说赚了钱年终给大家发奖金,结果说亏损了,年年让大家失望,一分钱也没有,这不明摆着是贪污吗?
你老弟有文化,是明白人,你说这些钱都去哪儿了?我追问,你知道钱都去哪儿了吗?他回答说,当然知道,每一个工人都知道。
接着他告诉我说,李厂长和李会计前两年都修了二楼一底的新房子,地面积都是一百二三,花费起码有一万五六,连他们自己都说花了一万把块。老弟,这一万块钱什么概念,你比我明白,我们跟厂长算了一笔账,他在厂里干了十五年,当了十一年厂长,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四十多元,才来那会儿才三十几,就打算一年工资五百元,累计工资不会超过七千多,何况他们家四个娃儿还要读书,还要开支,你说,都是农民家庭,收入就全靠李厂长的这点工资,还要经常在镇上吃香喝辣,哪儿来的钱修房子?我们工人中,有人块七十了,干了二十多年,怎么没钱修房子?李会计当然也贪了不少,不然为啥他家也修了这么好的房子?
我说你们既然知道这些为啥不向乡政府反映?他回答说,当然有人反映,也派人来查过,不过都是走走过场,给他们证明确实亏损了。你老弟明白,账是老会计做得好好的,账上能查出个球的问题 。
我们一路摆谈着,不知不觉就要分路了,李有财放下担子,我们一起歇了一会儿,李有财给我介绍他居住的地方:半山村一队,那一套比较大的茅草房就是他的家,距离煤厂大约两公里。我所看见的半山村就是位于平坝与大山之间,位于地多田少道路崎岖的半山腰,难怪这儿贫困,也难怪这儿的单身汉多,所幸的是,他们家和其它地方一样,去年夏天就已经把田地承包到户,粮食产量比起以前多了近一倍,已经不再缺吃的了,只是,大部分村民没有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