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天命】第四章 访客(3)

是夜,妖族趁着夜色企图撕开魔族的防线强行占领青翼山。

令昊领着厷奕带着半个营的天兵生无可恋地赶到神族的地界边上守着。微亮的暮色中,他如鹰般锐利的双眼配合着开启的天灵,轻而易举地就将对岸的战况看了个一清二楚。

乍看之下,魔族那头可谓是声势威猛、气势如虹,喊打喊杀声震天。可再仔细那么一观察,令昊便发觉这一仗不过就是打打嘴仗罢了。两方对立叫嚣,间或动一动手,委实当得起“小打小闹”这四个字。令昊骑在马背上又累又困还无精打采,唯觉这群人是闲得蛋疼。

一旁的厷奕仙君看得提心吊胆,坐在马背上却好似坐了一席针毡。他擦着脑门上的汗道:“怎么老是这样,要打不打,叫人怪害怕的!”

令昊闻言觉得奇怪,“他们经常这样打嘴仗?”

厷奕点了点头,“以前在青翼山也是这样,他们隔三差五便要来那么一架!”

令昊露出了一脸的诧异,伴着些许怒其不争的意味,“那你还这么紧张!”

厷奕仙君神情严肃,“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下一秒就真的打起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要是不当回事,到时候真出事了我可担当不起!”

作战经验丰富的令昊神君不得不承认他是对的。可正是因为仗打多了,他才确信这一仗打不起来。

令昊遂卖着关子问他,“厷奕啊,他们魔族的西疆大军把营地搬到咱们神族的家门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厷奕仙君即便完全摸不着门道,他也自知不能在众将士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愚钝,于是他索性缄口不言了。

令昊神君接着道:“他们不就是想看一看我们神族到底会不会把手伸过恒水嘛!”

厷奕仙君遂将声音压得极低,“学生愚钝……”

“你的确愚钝得可以!”令昊继续点拨道,“魔族此举是在试探我们神族。如果都这样了我们还不出手的话,就代表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插手魔妖之乱。”他啧啧一叹,“魔族,还真是一群狡诈的鼠辈!”

厷奕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半晌也没明白其中的道理。

“还没明白?”他叹了口气,决定省着点自己的唾沫星子,“如此一来,他们只需要专心对付妖族便可,不用分心提防我们。”

西南荒的主将这才恍然大悟,遂即刻应和连连,“鼠辈!的确鼠辈!”

这一架嘴仗从半夜打到了晨明,过了晌午便鸣锣收兵,双方各自回了营地。妖族依旧没能将领地往青翼山上挪近个半米,而魔族也未越界打到妖族的地盘上。

令昊神君领着半个营的天兵回了营地继续补觉。按照厷奕的说法,过两天又要再这么闹一遍,周而复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令昊很是恼火,纳闷为什么这群鼠辈就不能光明正大些挑白天来打架?复又是一叹。打仗这种事情的确也没什么规矩可讲,神族尚且有“兵家百法”之说,更遑论那些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

开了大半天的天灵,令昊已是头重脚轻,恹恹欲睡,觉得自己这一觉大约能睡到明日日上三竿。只可惜事与愿违,他睡到一半便又被厷奕叫了起来。合着帐外乌漆嘛黑的天色,令昊悲从中来。

他心道:“这还有完没完了!魔族和妖族都是群什么妖孽,都不睡觉的吗?!”

而后十多日的战况便印证了令昊的这番揣测。魔妖二族每日一到别人该睡觉的光景就出来闹腾,一闹便要闹到日出而作,颇有一股把日夜颠倒来过日子的趋势。

又过了四日,令昊终于受不了这种三岁小儿过家家般的小打小闹了。他写了一纸战报派人送去了从山递交给衡曜,措辞颇为悲壮地恳请八荒主帅看在南荒无人主事的份上放他回南荒主持大局。

又过两日,从山派了来使回信,让令昊神君务必再坚持几天,待到接替的督将抵达方才能撒手回南荒。

令昊望着天心叹,觉得衡曜这次实在是过于小题大做了,亦或是有意消遣他。山间神兽妖怪结伙打群架抢地盘都比这个来得荡气回肠!

这一等便又是两日有余,令昊日日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同床榻较劲,一到夜晚又不得不拖兵带马地赶去恒水北岸蹲点看对岸邻里玩过家家。身为南翼军的主将,令昊神君委实替自己感到憋屈。他不明白自己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了个这么没主见还没出息的旧部下,一年到头地给他收拾烂摊子!

好在这拾掇破烂的活儿在他奔赴西南荒的第二十二日终于到了头,从山派了人来接替他。

令昊有些迫不及待,提着自己的行装便出帐去跟那位新来的冤大头交接,心里别提有多欢喜了!

作为西南荒的主将,厷奕仙君自然少不了亲迎,可当他见到这位新来的督将时却高兴不起来。厷奕本就生了张苦哈哈的苦瓜脸,此时更是彻底耷拉了下来,活像来奔丧悼念。

来的这一位,虽然名声比厷奕响多了,可阶品却是一样的,且还是个女子。

被一个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婆娘监督,脸皮子薄如蝉翼的厷奕顿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令昊远远走来,一见来的是老熟人,扬声便熟络地打了个招呼,“哟,瞧瞧这来的是谁啊!”

“唔,你没瞎!”

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女音瞬间便扑面而来,还是同样的语气,叫人手痒。

令昊道:“衡曜怎么把你给派来了?”

说话间,他们已是凑在了一起。

“你大舅子说,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在哪处都是一样闲着,不如挪个地儿继续闲着,也算是替他分忧。”洛茵睨了令昊一眼,没好气,“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歪理!你不也是一样在哪儿都是闲着,凭什么要指使我来督战!”她遂气愤地抬脚朝他腿肚一踹,“就你矫情,就你事多!”

令昊灵敏地躲开了她的第二脚,义正辞严道:“我和你能是一回事嘛!南荒地大,麻烦又多!”

“难道我东荒只有弹丸大?”洛茵言毕就又抬脚往他身上踹。

令昊神君一边轻车熟路躲避她的无影脚,一边唏嘘道:“你这人真是,怎么刚见面就这么野蛮!”

“要不是你事多,我现在还在府邸吃香的喝辣的呢!”

杵在一旁的厷奕仙君委实看不下去这一把年纪的二人当众打打闹闹像个百来岁的孩童。他轻咳了一声,想要提醒他们场合。奈何这二人正沉浸在难得的冤家路窄的当口,没人理他。

于是厷奕只得加大嗓门劝道:“二位主将息怒,大家都是自己人,以和为贵。”

令昊看了他几眼,觉得有点心累,“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吵架了!我们不过是在话家常而已!”

厷奕眨巴着一双挺大的三角眼,觉得自己可能是瞎了。

令昊继续与洛茵拉家常,“行了行了,既来之则安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白天要多睡觉!”

洛茵闻言好奇道:“晚上什么事这么累人?”

吃了闷亏还铁了心要祸害他人的令昊神君笑得神秘兮兮,“不管是什么事,开一夜的天灵都会累!”他遂语重心长,“要不了多久,你就能体谅我现在的心情了!”

言毕,令昊跳上了他的马逃也似地跑了,连头都不带回一下。

厷奕愣了一瞬,与洛茵面面相觑。

新任督将洛茵仙君看起来有些为难,她道:“厷奕啊,我这还没死呢!你用不着挂着一脸办白事的神情来给我奔丧。”

厷奕:“……”

她顺手把影疾的缰绳塞给了他,“我这匹战马娇贵你是知道的,可得好生伺候着!”

影疾仰天一声嘶吼,准备给自己在这片新地盘上立威严。它吼得气势如虹,却不慎在末了嚎出了驴叫。影疾当即愣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遂气地直摔马蹄子,也不知是在和自己生气还是在和这该死的西南荒生气。

洛茵撸了撸他的鬃毛,好声好气道:“你初到恒水,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破音就破音了,犯不着生气,气暗了毛色就不好了!”

厷奕仙君:“……”

他觉得自己似乎还不如一匹战马招人待见。

安抚完影疾后,洛茵伸了伸胳膊腿,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遂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营地里去。

“走罢,帅帐在哪里?趁着天还没黑我好先打点打点。”

刚送走了那位难伺候的令昊神君,还没喘上一口气,便又来了这么一位挺把自己当回事的娘们,且这娘们还带了这么一匹更难伺候的牲口。厷奕胸中怨气郁结,差点呕出一口老血。但他又不好当众翻脸,毕竟这也是八荒统帅派来的人。

想到这处,他又是一口恶气难平。

他自觉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的确还欠些火候,可也不至于让八荒统帅派一个同自己半斤对八两的婆娘来督战!厷奕仙君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便更是打从心底里瞧不上洛茵,亦生出了强烈的抵触情绪。

他招了一个路过的小兵,把这烫手的牲口给托付了出去,又招了另外一个小兵来带路,自己却甩着袖子带着那么点儿皮笑肉不笑道:“西南荒事也不少,我这便去忙了,还请仙君自便。”

洛茵本就是个神经大条的,再加上这厷奕仙君长得实在是不入眼,遂也就没往他脸上瞧。

她爽快地挥了挥手,打发道:“去吧去吧!”

那帅帐本是给令昊神君准备的,里面的陈列摆设简单,皆照着男儿所需来置办。洛茵虽是个女汉子中的翘楚,但好歹也是个女儿家,对如此简陋的布局还是有些不适应。虽然从前打仗的时候也没什么优越的条件,但至少梳妆镜还是有一面的。

洛茵瘪了瘪嘴。就算当真闲得在天朗山数石头打发时间,她也不想来西南荒蹚浑水。方才见着令昊那两只大黑眼眶,她更是确定了这定是一门苦差事。一想起自己的老宅刚被一个身份不明的魔族贼大王光顾过,洛茵委实千万个不放心。那老宅子冬天漏风,夏天漏雨,里头只有一个不成器的籽陌,连条看门狗都没有,定然拦不住那贼大王。

随意往床榻上一躺,她枕着自己的胳膊开始发愁。

眼看着已经到了秋天,要不了多久就要入冬。倘若这个时候遭人洗劫了宅子,籽陌的日子可怎么过!

正当她杞人忧天的时候,营帐外突然热闹了起来。

洛茵一骨碌从榻上翻了下来。想起令昊的话,她纳闷道:“这就天黑了?”

她赶忙往帅帐外走,帐帘一掀,火光冲天。她惊得急速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看清了来人。

“你慌慌张张地干嘛!”

小兵被她说得一愣,“督将,我没慌啊!”

“没慌你举着个火把跑什么!”

“回督将,属下是奉主将的命,来给督将您传个信的。”

洛茵定了定神,“那你说吧!”

“恒水南岸,魔族西疆大军与妖族对峙再启,还请督将准备准备,同主将一起前往恒水督战。”

她纳闷道:“怎么挑这个时辰对峙?”

小兵早已是见怪不怪,沉着地解了她的疑,“大约是魔妖二族的传统,这些年经常这样,只不过最近闹得特别频繁而已。”

“那群人是棒槌吗?晚上应该打伏击他们不知道嘛!”说着,她便往外头跑,边跑还边生气,“不会打仗就别出来丢人现眼!欸!牵我的马来!”

小兵跟在她后面跑,一路跑去了马厩。

洛茵在半道上撞见厷奕,他坐在马背上面露诧异。

“仙君,你都不着战袍吗?”

洛茵嫌他啰嗦,“穿什么穿,又不是我们上战场打架!还隔着一条恒水呢,就算当真要打过河来,也有时间回去穿!”

厷奕仙君觉得这套说辞以及口吻有些熟悉。

他心道:“都是群什么人呐!一个两个的都不爱穿战袍,有这么不怕死的嘛!”

远处传来了烈马嘶鸣,洛茵回头一瞧,正见着影疾撒开四条修长的马腿一路疾驰,缰绳上还缀着个满脸憋得通红,喘得快要翻白眼的小兵。

她扬声道:“小子,跑慢点儿,你急什么!”

厷奕仙君白眼翻上了天,还真是人不急马急!

她旋即一跃飞身上马,拽过缰绳不容置喙道:“走,咱们去瞧瞧他们黑灯瞎火是怎么对峙的!”

厷奕没有她这么高昂的兴致。这些年,他早就看够了,也看腻了。若不是自己掌着这处水深火热的要塞又被上头的人盯着,他也懒得去管这些事。

马蹄扬起了一片尘土,踢踏喧嚣中,神族再次兴师动众地将半个营的天兵调至恒水北岸严阵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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