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自缚》作者:詹姆斯.斯科特。
该书讲述了由人类驯化谷物和动物,到早期国家形成而人类自己成为他们组建国家的驯养动物。此谓“作茧自缚”。斯科特著有《国家的视角》、《农民的道义经济学》、《弱者的武器》等书,他在《作茧自缚》中将目光从熟悉的现当代投射到远古,跨到两河文明和中华文明初期。他迈过了数千年、数千公里,将早期国家形成的诸多前提和国家形成后对人类自身造成的影响,进行了充分剖析。本书与其说是诸多文明的早期史,不如说是人类学家对农耕与国家关系的追问,是对国家初兴时状态的深度思考。
一、驯化者也是被驯化者
人类驯化了火,驯化了植物,驯化了动物,最后驯化了自身。火能让人取暖,能让人吃熟食,能驱赶野兽,能改造环境,火给人提供了能量、安全、舒适和健康,但人类完全依存于火,实际上火也驯化了人类。同样的,人驯化了小麦、大麦、水稻,人驯化了牛羊鸡鸭猪狗,它们给人类提供了稳定的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让人类能生存和繁衍,但也给人带来了种种问题,最大的问题是人也无法离开它们,人类也被它们驯化,人至今都在照顾它们、繁衍它们、传播它们,彼此共生,谁都离不开谁。
二、人类为何定居
远古的智人,过的是采集狩猎的日子,工作时间短、休闲时间长,而且营养更全面,身体更健康,逍遥自在,那为何要农耕?为何要定居?为何过上了日日劳作的生活?定居和农耕可能是偶然的,智人发现了一片原始麦原始稻,采摘中无意散落的这些植物种子可以继续生长可以再次采摘可以继续养饱肚子,智人就会使用这些植物,在这些植物附近居住和生活。一旦一个族群走上了定居和农耕的道路,就有了采集狩猎族群所没有的优势,定期可预期的食物、人口增长,累积且产生富余能量给了这个定居族群产生了分工,逐步累积出现各种技术,从而产生了文明(文明=文字+金属+城市),这个族群产生了更大的力量(人口+技术+组织方式),其他族群会因生态选择压,要么被同化也进入定居农耕,要么被消灭,要么成为这些文明的蛮族,通过掠夺或交易维持生存。
三、人畜共患病
人驯养的牲畜,带着病菌病毒传染给人,导致人畜都得病。书中记载:麻疹大概起源于绵阳和山羊所携带的牛瘟病毒;天花来自驯养的骆驼及某种啮齿动物祖先所携带的牛痘;流感可追溯至大约四五千年前的水禽驯养。随着人口与牲畜数量不断膨胀,远距离的接触也日渐频繁,跨物种的人畜共患病也在更新换代。今天,这一趋势仍在继续,人聚集居住,便利了病菌病毒的传播速度,人口牲畜数量的庞大,增加了病菌病毒变异的可能,而全球贸易物流和人口流动,增加了病菌病毒传播的广度。
四、人口控制
在早期国家的治理问题上,人口的获取和控制实在是重中之重。当时没有现在的机械电力,没有开发出煤炭石油,国家行动和日常运作需要的能量都来自人,靠人农耕,靠人修筑灌溉系统,靠人建造城墙防卫敌人,靠人打仗去掠夺资源……如何获取人口?通过战争,将他族的人口变成战俘变成奴隶,增加自己国家的人口数量(有学者认为古罗马衰败就是因为靠战争俘获的奴隶越来越少)。国家不仅获取人力聚集人口,还得控制和管理人,起码不能让人口逃逸,这样才能实现生产力的最大化,也意味着国家占取剩余的最大化。建立奴隶制,通过奴役和控制管理人口,都是早期国家逃避不了的课题。
另,谷物立国。虽然,除了谷物以外的农作物,也有许多可以提供给人碳水、蛋白质等,如扁豆、鹰嘴豆、大豆、芋头等,但早期国家都是以谷物立国?而没有鹰嘴豆立国、芋头立国?这涉及收益和成本,即国家需要征税,需要衡量征税收益和征税成本。自有谷物可以充当征税的基础,因为它们看得见、可分割、可估价、耐存储、易运输、大致同一时间成熟,而且“可定量配给”。其他农作物(豆类、块茎、淀粉植物)虽然也有某些适于国家所需的品质,但没有能像谷物那样,一身兼具所有优势。如果我是一名收税官,我所最在意的,不就是轻松并快捷的占取物资吗?埋在土里的块茎类农作物,看不见摸不着,你们会不会骗我?还有豆类,会频繁开发结荚,随时成熟,我收个税跑来跑去你们折腾死我?
五、早期国家的崩溃
早期国家很脆弱,有各种因素会导致它崩溃消亡,在历史中再无痕迹。这些因素有:1、生存资源的歉收,早期国家过度依赖谷物作为主食,如果主食因干旱、洪涝、虫害等破坏,这个早期国家的民众可能会被饿死;2、传染病,群居定居,人口聚集,传染病容易高发快速传染,导致人口锐减,参与生产和军事的力量急剧下降;3、生态破坏,森林滥伐,土壤盐渍化,导致民众生存环境恶化,农作物产量下降,民众吃不饱穿不暖,这是人类自己动手创造了不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4、军事上破坏,正是国家的出现造成战事的规模升级,使得战争成为国之大事,这些早期国家容易碰到“山外有山”的强敌,统治阶级被屠杀,财富被掠夺,民众被迫成为奴隶。
但早期国家的崩溃,对民众来说未必是坏事。他们回归到田园狩猎生活,各美其美,不用交税,不用被奴役,他们被解放了。
六、双生子:国家和蛮族
各个文明都有一个孪生子,早期国家都会对应产生一个或若干个蛮族,两者彼此交融、互相影响、交织发展。早期国家都由三个部分组成,1是国家直接统治的核心区域,2是周边伴随的各部族,3是国家鞭长莫及无力染指的地方,1和2居住的是国家驯化的属民,而地处3的觅食者、狩猎者、游牧群落,在国家看来是野蛮的、残忍的、未经驯化的人口,他们就是蛮族。蛮族是早期国家统治阶级定义的,是其税收和主权无法前行的地方的人口,是“国家以外的部族”,但蛮族并不野蛮。蛮族人生活会因国家的出现而变得更好,他们会通过交换(贸易)或掠夺(战争)来获取生活资源和资料。国家的文明,造就了蛮族,蛮族成为了国家如影相随的影子,两者的后续发展,大概会:1、国家征服蛮族,税收和主权增加覆盖面,但只要有未征服之地,就依然会有蛮族,只是换了一批蛮族与国家相伴;2、蛮族征服国家,变成一个新的统治阶级(如元朝、清朝);3、蛮族成为国家的雇佣兵,去为国家军事行动效力(如罗马帝国之日耳曼雇佣兵,唐朝之安禄山)。
七、文字造就国家
“所谓被统治,指的是每一种经营,每一次交易,都必须被记录、被登记、被统计、被征税、被盖章、被度量、被编号、被评估、被授权、被警告、被预防、被修改、被纠正、被惩罚”——皮埃尔-约瑟夫.蒲鲁东(法)。国家就是一个记录、登记和测量的机器。在早期国家形成的过程中,为了处理劳力、谷物、土地和配给的计量单位,某种方式的标准化和概念化就是必须的,且构成了一整套的操作。秦朝的“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根本目的是为了加强集权和统治,秦始皇可以史无前例的清楚他的国家,知道他手中掌握的财富、物产以及人力资源,秦始皇的官僚很清楚哪里可以征税,哪里可以征兵,如何汲取和分配财富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