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第一次听说冈仁波齐是因为一个大叔。
去年我去西藏义工旅行,在青旅里遇到一个从新疆骑行过来的大叔。
他拿着相机兴奋的给我们看他拍到的冈仁波齐峰的日照金顶,他说这座山峰通常都是云朵环绕,能看到峰顶说明很有福气。
他穿了一身深色的衣服,中等身材,肤色也晒得黑黑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反而是头发灰白相掺相对明显,脸上褶皱很多,一笑起来就堆到了一起。
他很能说,认识不到半天,我就知道了好多他的故事。
比如他是安徽人,从安徽骑车到了新疆,又从新疆骑行到西藏,从大雪骑到花开;比如他曾经做过老师待过体制,还有一个优秀的女儿也喜欢旅行,两个人经常比赛着全国转;比如他也曾骑行过318国道,沿线落脚在那个一个女人同时嫁给兄弟俩的家庭旅馆;再比如喀什的烤串好吃正宗又便宜,水果是论公斤卖的,果干又甜又大,说着,就去车上拿出来分给我们吃。
我们耳馋着他的故事,眼馋着他见过的美景,嘴馋着他带来的葡萄干,眼里带着光,倾听他一路的经历。
叫他一句大叔,其实他和我爸同岁,都是63年出生。可能是经常在外面骑行的原因,他看起来比我爸显老,心态却更年轻。
我问他,为什么想到要跑这么远出来骑行?
他说,也没想为什么,过了大半辈子现在退休闲下来了,女儿也大了不需要操心,就想着应该出来看看了。然后又反问我,你为什么跑这么远过来呢?
我顿住,一时竟也说不出为什么,因为美景?因为执念?
想来,就来了。
嗯,是应该出来走走,他接上说。
不为什么也得出来走走。
02
某天饭后,青旅客厅里几个朋友讨论起磕长头和信仰这件事情。
在拉萨住了一个月,见过很多磕长头的人,从白天到晚上,从小孩到老人。
有骑行的朋友说,路上经常会遇到磕长头的,一路从家里磕头进拉萨,每当这时他都立马停下让路,敬佩的不行。
另一个朋友便问:“为什么他们要磕长头来朝圣?”
“信仰吧,祈祷。”有人答。
“信什么呢?既然相信佛会保佑他,那么佛为什么没有帮助他们摆脱贫困?在他们遇到危险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保佑他?这不是矛盾吗?”他不甘心的继续发问。
谁都说不出为什么。
如果抓一个正在外面三步一叩首的藏人进来问问,他估计也会愣在当场,只是坚定的告诉你,就是应该这样做呀。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电影冈仁波齐里,藏人们很平常的就决定了磕长头去朝圣这一个重大决定。
“叔叔想去拉萨朝圣,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我决定新年过后带他去朝圣,你能看家吗?”
“行。”
“色巴,想不想一起去?
“想。”
“我也想。”
“你要去拉萨吗?”
“对。”
“我们可以一起去那。”
“好提议,那就一块去吧。”
然后宰牛、做糍粑,倾全家财力物力为朝圣做准备。没有跌宕的情节,也没有夸大渲染生离死别,悲喜不惊。
全部的人只有一个信念,去拉萨。
冈仁波齐是啥?
是宗教。是信仰。
或者,那本没有地标没有方位,只是一种内心的向往,是我们内心想要追寻的冲动。
我们谁都找不到,我们到达不了任何地方,只找到了自己。
03
我想起大二一次公选课的外教。一个美国的帅小伙,旅行了十几个国家,每到一个国家会做志愿者做老师。他用自己的所见所闻给我们讲各国文化。
结课那天我问他,为什么离家这么远用这么长时间旅行?
我以为他会讲旅行的意义讲有趣的经历,告诉我一堆道理,结果他没有用一秒钟就反问我:Why not?(为什么不?)
我愣住。
为什么不?
我们习惯向这个世界要一种名叫“意义”的东西。
出发有什么意义?到达有什么意义?
读书有什么意义?长大有什么意义?
旅行有什么意义?信仰有什么意义?
没意义。
意义其实是一个伪命题,所有的意义都可以被否认。
想要做的事情不需要意义的加持,行动就已经有一种幸福的满足感。你只是没那么想做,于是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
这个理由你能找到,别人也能找到。若凡事都必须有个意义,那也该多悲哀。那些不为什么的坚持,才是我们区别于他人的地方。
我们自由的做着没意义的事情,骄傲着不为什么的坚持,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后来,安徽大叔骑车回到了老家,骑行的朋友收拾好装备回归工作,争论信仰的那个朋友退掉车票去徒搭318, 有的小伙伴去了新疆,有的去了尼泊尔,还有的留在了拉萨。
我也收拾行囊,奔赴下一个向往的方向。
平淡生活确是常态,但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冈仁波齐。
那个不为什么却一定要去的地方,就叫冈仁波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