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十四
为了省钱,陈玲在亦可学校不远的农村,租了个简陋的平房,每月五十元的租金,只能遮挡风雨。
陈玲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婴,生孩子的一切费用,包刮来去医院出租车的车费都是陈玲付的,窄驰远没有一分钱。陈玲出院的第二天,窄驰远说山东有个朋友叫他去做生意。临走的时候他在附近请了一位老太太照顾陈玲,月工资四佰元,说他回家时付钱。
陈玲满月十几天后,他回来了。只带回了两斤山东大枣,一分钱也没有带回家。为了糊弄陈玲,他编了一大堆谎话。陈玲知道他根本不是去做生意,就是不愿在家里服侍月子,他没有那个耐心,也没有那个德心。他说护工费他出,那也是糊人的。他心里想着:陈玲有钱。
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收入,陈玲心里着急,可暂时又没办法出去挣钱,只有指望窄驰远挣钱养家了。他是个砖瓦匠,陈玲叫他到工地上找点活做,他答应得很爽快。陈玲给他拿了几件做事的衣服,第二天一早他就出门了。每天早出晚归,身上干干净净,手和脸还是那么白白净净。陈玲问他是咋回事?他说脏衣服都在工地上洗了,因考虑陈玲在家里带孩子忙。脸上白净是因为他一直都在房子里面做事,手不粗糙是因为戴着手套。陈玲不相信他的话,第二天陈玲忙完家里的事,骑着自行车背着儿子出门去找,她由近而远地挨个的在窄驰远常玩的几户人家寻找,终于在十几里外的一户人家找到了他。他和另外三个人正起劲地打着扑克,见到陈玲像没看见一样。另外三个人都停止了出牌,说:“你老婆来了,歇了吧。”窄驰远却说:“没事!我们继续。”
陈玲站在一旁气得全身发抖,她忍了一分多钟,见窄驰远还没有反应。她实在忍无可忍了,抓起一把牌甩在窄驰远的脸上,大声地问:“你不是说在工地上做事吗?这就是你天天上工的地方?”窄驰远腾地站起来,照陈玲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他又抓住陈玲的衣领,还要打时,被众人拉住了。他手一推,陈玲一个踉跄,差点仰倒在地上,她眼疾手快,在要倒下的时候,一把抓住了桌子腿,才没有压到背上的孩子。陈玲好伤心,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诉说着这几年她一个人养家的不容易。她哭,背上的孩子也哭。窄驰远一点不愧,反而气呼呼骑着摩托车走了。
陈玲回到家里,思来想去,越发觉得窄驰远靠不住。她不能在家里等饿死,为了俩个孩子,她要出去挣钱。可眼下她能做什么呢?找门面从新开饭店?她想着,就骑着自行车在市里转了一天,跑了很多家门面,好一点的门面租金太贵,她根本租不起。偏一点的门面价格也不便宜,看地理位置,单靠门面做生意肯定不行,需要有人脉牵引,可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任何人脉关系。搬了一个地方,以前的老顾客也不一定会再来照顾她的生意,开饭店是不行了。若找班上,儿子亦凡才三个多月,还在吃奶,亦可每天中午还要回家吃午饭,也是不行的。能做什么呢?她想来想去,后来决定做水果生意。做水果不需要多大的投资,每天只需要批发水果的本钱就行了,家里有三轮车,秤也有。带一床被子放在三轮车上,把孩子放在被子里,带孩子,买水果,两不耽误。第二天陈玲就骑着三轮车去了水果批发市场。前三四天她没有赚到钱,但也没有赔本,却摸到了一点做水果的门路。她打算继续做下去,哪怕一天赚三五块钱,也是好的。令她没想到,她坚持做了一个星期后,开始赚钱了,有少变多,渐渐地一天能赚到十几二十来块。这样的收入,她很满足。有了这些钱,她们娘三的吃喝开支就不愁了。
窄驰远至那天走后,一直都没有回来过。半个月以后他回来了,到家时快吃晚饭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四佰块钱递给陈玲,陈玲没有理他。
他洗了个澡,将陈玲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子,招呼在做作业的亦可吃饭,又抱起摇篮里的儿子。半个月不见,小家伙长了不少,白白胖胖的,圆圆的脸蛋白嫩娇艳,喜气洋洋,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特别有神。窄驰远望着长得如此可爱的儿子,心里的喜悦掩不住的荡漾在脸上。他又摸摸亦可的头,亦可正在不声不响地吃饭,见爸爸摸她的头,眨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爸爸这样地宠爱过。亦可长得像他,他的朋友见了,都说是小窄的样子(意思是长得跟窄驰远一样),是个人见人爱的,上等的美人胚子。陈玲是个爱讲究又爱美的人,那怕再忙,每天都要抽点时间给女儿打扮一番,经过陈玲细心打扮过的女儿,就像是花朵一样光彩夺目。
窄驰远心里清楚,他有今天这个家,都是陈玲的功劳。他望着院子里低着头洗衣服的陈玲,心里有点愧疚。
看了一会儿,他对陈玲说:“吃过饭再洗吧。”
陈玲没有理他,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凉完衣服以后,她端来一碗饭,低头吃着。亦凡在窄驰远的怀里见到妈妈就不干了,小家伙认人了。陈玲从窄驰远怀里抱过孩子,继续吃饭。窄驰远有一句,没一句地找她说话,陈玲就是不理他。
晚上睡觉前,窄驰远把四佰块钱又递到陈玲面前,说:“这是我这十五天的工资,一天三十元,十五天四佰五十元,我用了五十元。因为工程临时急着用人,所以工资一天一结。工作时间长,所以才有三十元一天,平时工资只有二十五元一天。”
窄驰远见陈玲搂着孩子睡觉,不答理他,就把钱放在她的枕头边,也躺下睡了。
这次窄驰远太伤陈玲的心了,窄驰远不对她道歉,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窄驰远上工很早,天还没大亮就走了。晚上回来洗澡后就抱孩子,一连七天都是这样,陈玲就是不理他。
这天陈玲的水果早早的就卖光了,因此她回来的比较早,家务在吃晚饭之前都做完了。吃过晚饭,她抱着亦凡去隔壁串门。其实她从不串门,今天串门是因为不想和窄驰远呆在一起。
这么多天来,亦可见妈妈都不理爸爸,心想:一定是爸爸做了不对的事,妈妈生气了。孩子虽小心里却很机灵。她见妈妈出去后,就对爸爸说;“你为什么不对妈妈道个歉呢?”
窄驰远说:“我为什么要对妈妈道歉?”
亦可说:“今天我们班的同学周正国打了王影,老师说打人不对,要周正国对王影道歉。你要对妈妈道歉,妈妈就不生你的气了。”
窄驰远听孩子这么说,以为陈玲把他打她的事告诉了孩子。就问:“你怎么知道我打了你妈妈?”
孩子听窄驰远这么一问,立刻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爸,急切地问:“你打妈妈啦?你为什么要打妈妈?”
窄驰远从孩子的表情里看出她还不知道他打陈玲的事。马上说:“没,没有打你妈。”
“那你一定做了不对的事了,妈妈才生气。跟妈妈道个歉吧。”说着孩子用期盼的眼神望着窄驰远。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你快做作业。”听窄驰远这么说,孩子无奈地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作业。
窄驰远忽然想知道他在孩子心目中的形象是什么样子,就问:“你为什么要爸爸对妈妈道歉,而不叫妈妈对爸爸道歉呢?”
亦可又仰起小脸说:“每一次你们吵嘴妈妈都是对的。”
窄驰远又问:“怎么每一次都是妈妈对呢?”
亦可低下头小声地说:“妈妈都是在为家里挣钱,你总是在玩。”听了孩子的话,窄驰远不吱声了。他心里想:别看孩子小,眼睛却是雪亮的。
可窄驰远明知自己不对,就是不愿道歉。在他心里:如果承认了错误,这将会使陈玲拿捏他的一个把柄,以后吵嘴的时候,她会拿这个错误来压他。这是陈玲嫁给窄驰远的又一个悲哀,他一点也不了解陈玲,他把陈玲当成了那些没有一点涵养的人,其实他就是这个水准的人。说的直白一点,他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从小生活在那个闭塞的小山村,这种现象在他那里也确实存在。还有,男尊女卑的思想,在他的心里根深蒂固。男人错的无需纠正,女人有理得不到公正的对待。虽说他在外面闯荡了这么多年,但对于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又不爱动头脑的人,固执就成了他的本性。
他认为把钱交给陈玲,这样陈玲就得原谅他,因为他挣钱养家了。他却不认为挣钱养家是男人的本份。
陈玲嫁给窄驰远还有一个悲哀,窄驰远根本不懂什么是情感,他认为:说话不发火,买一点好吃的回家,这就是感情了。婚姻对他来说,就是娶个老婆,有个家,养个男孩传宗接代。在他们的那个地方,给老婆的生活就是清水煮白菜,不加任何佐料。而作为男人,可以在外面吃喝玩乐,这是男人的优越。陈玲本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遇到这样的婚姻,心里是无限的悲凉。她是个女人,她也需要男人对她有体贴的话语,需要有个温暖的怀抱,受伤时有人关心,累的时候有个臂膀靠靠。就这个最起码的要求,对于陈玲来说,都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