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姑做姑娘时没有麻子,长得可漂亮了,大高个,四方大脸,高鼻梁,天庭饱满,地庭方圆,如果是一个男人,就俊死了。
什么时候长得麻子?那说来话长,1945年,打败了日本小鬼子,麻子姑也到了成婚论嫁的岁数。媒人提了邻村的王家,二斤猪肉的彩礼,就让她娘把这门亲定了。王家的小子长得什么样也不知道,麻子姑认命了。
成亲那天,王家赶着一头毛驴来接亲,毛驴的背上铺着个红褥子,就这样把麻子姑接走了,这时深秋的风起了,“嗖嗖的”,吹得麻子姑身上冻的直打抖。
进了门,拜了亲,喝了酒,就入洞房了。早起,新媳妇要做饭,一看把新郎吓了一跳,昨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没看太清,今天一看新媳妇怎么脸通红通红的,满脸都是泡,这是怎么了?
叫来了郎中,一看说受风了,起了疹子,要歇着,开了几付药,拿了钱走了。
几天后,麻子姑烧退了,脸上也不是那么红,泡下去了,可细看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坑,坏了,成麻子了,没办法,那会儿也没有整容的,只好这样吧。从此人前人后的麻子姑叫了起来,麻子姑哭了几天,也不挡吃也不挡喝,也就习惯了。成了亲后,男人又去找八路了,一走几年没有音信。
王家在村里是个大姓,麻子姑的婆婆把这事当了真,就不喜欢麻子姑。
麻子姑是大脚,小时候裹脚,她嫌疼,裹了就偷偷的放开,一来二去的,她娘就顾不过来,任她去吧。麻子姑的爹和一帮人去闯关东,一走就没了音信,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麻子姑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妹,她要顶起这要塌的天啊。
在娘家时,挑水担柴,烧火做饭,炕上的缝,地里的活,都是好样的。
到了婆家更是里里外外一把好手。
几年下来,操持着把小叔子小姑子成家的成家嫁人的嫁人,她婆婆也说不出什么来。
麻子姑的男人回来了一趟,说是参加了解放军,又走了。成家好几年了,麻子姑的肚子就是没有大起来,婆婆那个急啊。
麻子姑也急,男人回来,折腾了几天,也没动静,村里就有人说是得了天花闹的,麻子姑也就认了命。
麻子姑除了肚子大不起来,地里的活不用她婆婆下地,打枣、收庄稼,都是她的事。
解放了,麻子姑的男人去了邯郸的一个煤矿,想接她去,可是婆婆老了,有病有痞儿的离不开麻子姑,麻子姑想把婆婆养老送终后再去吧。
麻子姑敢说敢干,就是不认字,有时不忙了,她就和几个女人在她家里学。村里有个人肚子里有点墨水,过去的私塾先生,看着麻子姑们学认字,就流里流气地笑着说:旧社会妇女是个褥子,新社会妇女翻身成了被,但是,没有俺们男人,你们也白废。这些话气坏了麻子姑们。
这天,他又背着个手来了,麻子姑就说到:阳光和美,妇女开会,有人说俺们什么都不会,呸!离开男人,我们什么都会。
麻子姑的对门娶个哑巴媳妇,这个男人喝多了,不顺心了,就打哑巴媳妇,一天,哑巴跑到麻子姑家,那男的还追来,麻子姑一看,衩着腰说,你再敢打,我就告你去,现在都新社会了,还欺负人!那男人结巴的一边走一边说:好男不跟女斗。你等着!
麻子姑白天笑,夜深人静的时候,也偷偷的哭。恨自己没生个一男二女的。男人又来接她去,婆婆瘫在了床上,麻子姑又不忍心不管。
六三年发大水,地里的庄稼都淹了,麻子姑拿了个棍就去地里,看看要熟的枣怎么样了。那大水一眼望不到边,枣树只露出了头,麻子姑心里一阵慌,脚下一滑,水没了头,麻子姑赶紧用棍子用力一杵才冒出了头。回来那个后怕啊!如果淹死了,都没人知道。
婆婆死了,男人在矿当了个小头目,又出了透水事故,回不来。急得麻子姑嘴上起了大泡,小叔子也住院了,但老人也要入土为安。
麻子姑思来想去,就自己打幡,把婆婆顺利入土。为此,村里的人都为麻子姑挑大拇指。
把婆婆送走了,原想自己也享享福,结果男人又得了病,不久就死了。这次,麻子姑不但自己打幡,还要抱罐。
走得走了,送得送了。麻子姑也渐渐的老了。
乡里有了养老院,想让麻子姑去。不去了。在这住了几十年了,我愿意在这里住,走走,看看。乡里乡亲的,都很照顾我。
麻子姑的晚年是幸福的,村里是五保户,她男人的矿上,又给她遗属钱,小叔家的孙女和她作伴。
这一段,麻子姑好像有预感,快九十的人了,她把小叔子和娘家的外甥、村长等叫来,嘱咐说,我死后,要火化,也别那么多事了,麻烦人了。说完,身子往后一趟,
麻子姑走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