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

翻找书本淅淅沥沥的声音占满了教室的所有空间，我弯身翻抽屉想找到那本令人生厌的生物课本。每次放假都是快乐和痛苦结伴同行，语数英都3张卷子，其他的也两张，就历史老师最好，只有一张。本来只想拿两本书和卷子回去，最后还是把书包装满了，每次总是勒的我肩膀酸痛，肩膀上又热又痒的感觉。

15：12.

学校下午一般有三节课，放假前最后一天默认最后一节不上。刚好我们第二节是自习课，很多同学都开溜了，班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国庆了。

“凯达，快点，我们要去赶最快的一趟车回前山，直接去总站，我怕中医院上不了车。”

“快了，我英语试卷不知道放哪了”。他们都是前山镇的，离县城还挺远的，近40公里。

忙着收拾书和卷子，也不妨碍我总是盯着二组第一桌，她在做卷子，应该是英语卷，她笑了，和同桌聊到要去九龙喝珍珠奶茶，去龙达逛街，去白沙烧烤。她的脖颈真好看，很白，县城的女孩子皮肤真好，是不是从小喝牛奶皮肤就会有这种奶白色呢？顾苑，多好听的名字，发尾落在肩上，她的发香有点海飞丝的香味，和一点女生的体香。

15:14.背上沉的要死的书包，双手拎起自己的衣服袋，那是上次买安踏和特步的袋子，那是我为数不多有点县城味道的东西，还特意摆弄了下袋子的褶皱，好让别人看的出安踏的飞跃标志。下楼一分钟，出到校门3分半，摩托到总站差不多8分钟，顺利的话15:27能到，再慢30分也到了。出门前忍不住扭头望了眼顾苑，我是吞了一口口水吗？草，甩了甩脑袋，试图挣脱这种羞耻的动作。

国庆了，还好最近学校领导查的不严，不然我实在不喜欢翻墙，保安也没说什么。一出校门，大叔阿姨热情的招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列队欢送英雄远行呢。眼光扫过去，自动排除了阿姨和老人，有个大叔可能四十多吧，很有亲和力，车也比较新。

“总站，多少？”“给8块咯”“这么贵？”“6块走不走”“6块都不够油钱，而且现在堵车”“就6块”“7块”“帅哥，6块我载你”“好”我直接坐到旁边一个大叔的车上，放弃了原本的大叔，砍价是我最不喜欢的事之一。

二摩穿梭在这条县城主干道上，大叔的技术还不错，轿车和三轮车都被他甩到屁股后面，还有不少二摩也没他快，虽然挺稳当的，我还是下意识的抓住挡风板的镂空铁架（实际是铝制品）。空气中弥漫的汽油味还很特别，可能是待在学校闷久了，终于暂时脱离了，回家去。

总站门口的小贩叫卖声一直没停过，有卖菠萝的，县城人土豪的切皮技术令人汗颜，一刀下去连果眼一并切掉；隔壁阿姨推着小车，是迈陈的腌粉，但是没那么好吃，后来才知道不是迈陈正宗的粉，尤其是配料的的区别很大。

热带的徐闻，即使是十月份了，还是30多度，一进到狭小的大厅，满是人头，仿佛氧气被吸光，置身烤炉，全是二氧化碳在炭烤。还好，不至于怕排到门口。

“两张票”仿佛这几个字都满是烟灰缸的味道，一个叼着烟的大叔插队了，老师总是告诉我们要有序排队，但总有人不遵守。又有几个大妈也一窝蜂的涌上去，“你们排队呀”我一下子没忍住喊了一句。有个大妈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我，我躲闪开了，看着其他人也是一股闷气，但没人说话。排了十几分钟，才到我，拿着票直奔和安和外罗的站点，哪个有车坐哪个，反正都经过锦和。

来了一辆和安的车，即使我反应已经够快，还是没抢到，只能等下一辆。

远远看着总站停车场有一辆外罗的车启动，我迅速跑到外罗的候车门，占到最有利的抢车位置，这得益于我5.2的视力，我非常得意于此。

抢到了右排中间单座的座位，还好不是后排的晕车位，老妈遗传的晕车神功，让我对后排敬而远之。大巴的汽油味已经开始让我反胃了，还好准备了酸梅，包里还有上次老妈买的晕车药，还原封不动放在包的夹层里。

不到3分钟，车就出发了，现在排车表紧张的很，他们恨不得一分钟发一趟车。大巴刚出后门略过龙达广场、中医院、梅溪中学，期间也接了一些乘客，基本是硬塞进来的，就像我们收拾衣服往书包里塞一样，总能多塞几件，直到拉链绷得齿轮都要裂开。出到大水塘，已经是16:11，至少比现在才下课的人好很多。

这条回锦和的路已经经过好几年的修修补补，全是沥青补丁，就像电视剧里的百家衣一样难看。路过曲界的时候，摘了耳机，给老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他又在菜市场。

回到锦和已经是17:20，老爸还在菜市场，我在锦中等他。每次我们回来，他都去菜市场大买特买，尤其是海蟹和海鱼。还是老爸的摩托车坐的舒服，很平稳，还可以看看路边的变化。

回到家放下书包和衣服，我就往老家跑了，老妈就叫我赶紧回来吃饭，她也知道我每次回来第一个想见的人不是她，从小老屋那个人照顾我的时间比她还多很多。

“阿祖，我回来了”井口的水桶还在，在灶台吗？她到现在还自己挑水煮饭洗衣服，即使我们家完全可以给她买电饭煲和洗衣机。

“哎小航”声音不大，但是她听到我的声音了。阿祖98岁了，视力听力都特别好，我记得邻居家的阿婆才70多久耳聋眼蒙了，我阿祖可是98了呀。

“你怎么又自己挑水啊？”她笑了笑，不说话。院子也特别干净，爷爷和奶奶都很少打扫，都是阿祖打扫的。打好水，双手抓住水桶绳，手还特意拽一下，试试会不会滑手，左一步右一步地向她的水缸踱去，活生生一个螃蟹。这水有二十多斤吧，阿祖不高，一米五多一点，还很清瘦，她怎么拎得动？

“你过来”她牵着我，还看了看周围，好像怕有人知道一样。她翻开米缸，从黑乎乎的米缸里拿出了一包东西，是红枣，阿胶枣，拿了几块放我手里，让我吃，又把剩下的塞到我手上。一脸懵，只是觉得枣还蛮好吃的，就是不能吃多，太甜了。

帮她挑了三桶水，装满缸，看着缸里快要满溢出的清水，满满的成就感，应该够阿祖用两三天了。我回新家那边，她拄着拐杖，掉在后面，我走路总是很快，时不时往回看着她，其实她比好多年轻一辈的阿婆走路还健快。

回来我打开了电视，上面播的是星空台，火影还有小半集，佐助被晓组织的人带走了，木忍者村的人正在追赶，试图带回佐助。阿祖就坐在旁边，也不说话。当我看完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我一起身，她就醒了，眼光都在找什么，好像怕我丢了一样，以前湖南侬总是到农村绑小孩，东村就丢过一个。

“阿祖，我送你回去吧”

这次我走的很慢，总是和她维持同个身位，她虽然拄着拐杖，却不需要人扶，我也操起小碎步，跟着她。风贴着脸颊轻轻滑过，吹散了晕车肿胀的太阳穴和昏沉的脑袋，她等我回家，陪我看电视，我送她回老屋，我们没说几句话，似乎默契的保持着这份安静。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妈，海蟹好了吗？”

“好了，吃吧，这个比较肥，你吃这个。桌上那包枣是阿祖给你的吗？”

“是呀”

“那是你阿祖大女儿九月初来看她，给她带的，其他曾孙要吃她都没给，硬是藏在那米缸里一个月，就是等你回来，你回来前，她已经跑了几趟问你回来没”妈似乎有点吃醋了，和说不清的得意。

“啊”一包枣，原来可以藏一个月，原来可以只给一个人吃，她什么都不提。

“你们小的时候，我和你爸很忙，你二叔二婶也一样，你阿祖就只照顾你们几姐弟，应该说主要是照顾你，二婶因为这个不少抱怨过阿祖。”

“啊...”

本篇完

雁回

2020.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