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吴枚琼和我给她的复信。
伯清:谅必你一路平安地回到渡口了吧?
问您好!在收到你来信的同时,收到了家里的来信,邮来了请你放的照片,你在甚忙的假期中抽出宝贵的时间,甚为瑾谢!
从短短三个月的接触之中,及第一次收阅你的来信,总觉得你是那样的温文尔雅,然而你的生活是那样丰富、浪漫、有诗意,从你这里我能懂得我原来不懂的东西,能帮助我解开生活之谜,逐渐地为我展示一条人生道路,我似乎隐隐约约地看到了这条路,即有利于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生活的道路……
今天,已是我到边疆四年一个月了,四年多我饱尝了边疆的艰苦生活,真敢说能写一部小说了。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逐渐改变着我原有的性格,原来我的性格十分活跃,而且特别好动。学生时代我有跳舞和朗诵特长,有自己的爱好,理想也很大。四年前,我幼稚地充满幻想第一批离开上海到了云南。充满幻想的我,面对新的环境,和上海相比真有天地之差,我失望至极。我从小娇生惯养,但又很任性,一旦我意识到自己真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时,我咬紧牙关,横下心来,是我自己要求来的,临别上海前我向亲人做的保证绝不食言,面对现实、尊重现实是我经常勉励自己的一句话,我是下了一定的苦功夫的,自己21岁入党,当了干部后,实践常需要我独立思考,这也是我所缺乏的,原来活跃的一下子静下来有困难,后经一年的时间性格有了改变,也常有意识地独自一人去处社会,记得在你家里我曾向你说过自己性格很孤独,喜欢一人行动,哪怕是二次探亲亦是如此天马行空,这样有利于了解社会,培养自己的独立生存能力。你曾建议我动动脑筋结伴行动,我当时未向你倾吐心里话,内中含有我悲观苦恼的思想情绪。我清楚地看到社会的不平等,城乡差别大。几年后由于自己思想逐步成熟,失望地感到前途渺茫、命运难定。我常独自苦苦思念,我的身份决定着我不能暴露真实思想,内心言语只能埋在深处,说老实话,让我真的在云南一辈子真不堪设想,这里不是我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不能拿一辈子锄头来结束自己生命,虽然我当了干部很少拿锄头了,然而我宁愿在工厂当一名普通工人。我现在是听天由命,我只能看风使舵,我早下过决心,假如现实真是使我不能离开云南,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我坚决孤独生活一辈子。尽管这样想,然而我总是自信地向往着早日脱离农场的一天,从现在开始需努力创造条件。
现在,我特别注意学习一些政策性的东西,这不仅是有关国家,还关心着自己切身利益。最近,我总觉得政策随着形势而变化,尤其今年我们在党员中传达的中央44号文件,关于全国粮食问题,72年全国粮食减产,中央提出全国性压缩招工,其实也就是压缩吃商品粮人口,拿工资人口,这多半是对农村户口而言的,但近年又传出一些工厂,特别是外地厂矿不接收职工在农场的对象(具体也没文件),这些问题最难是户口问题。确实在今天的社会里,要想调动一个工作是要付出一定代价,不容易实现的。昨天我收到老沈夫妇来信,信中提到月前四川渡口就他们厂来说将扩大建设,需要很多人,具体没详谈。在这方面你能帮我出些主意,创造一些条件吗?我总觉得你比我懂得多的多,能帮助我开辟新生道路的。
我似乎觉得有很多话要说,但时间已是深夜1点多了,应暂搁笔。此信到你手中定将过春节了,我衷心祝
新年愉快!
枚琼
72.12.11夜
枚琼:
你好!这样的称谓我是依你而仿的,既然彼此觉得适合就不必过于讲究。
惠书经过拾天邮途于昨日傍晚到我手,诵读全文详细知你的述情。勿必酬谢,相互帮助、照顾理所当然,对离开家庭的外地人更是如此,过了反而难为情。
诚你所说,我俩相识已整整三个月,从昆明至上海,途中去了桂林,去了阳朔,同在船头上聚谈了一些兴趣话、玩、赏的事情,如今回想好似昨天,到沪后又走动几次,并谈了一次较长的聊语。几席话给双方多少都留下了回忆和感想……萍水相逢为莫逆之交。你走后,你姐、妹大家来往比你在时多,谈的话题扩大了,多谢你全家盛情款待,尤其你姐还送给我一张《白毛女》剧票,一系列都说明从汝尔不相识到相识,又是仅从相识到今较了解家况、习惯、脾性,这是好事。
你第一张信笺下半页和第二张信笺的全述情,我能理解。人之所以能生活下去,“希望、追求”至关重要,但须客观地对待环境、条件,主观地对待自己。古人讲“勤奋、知足”乃之有理。我还是这样说,在一定条件、机会的情况下想办法,“事在人为”嘛,对伐(吧)!
照片早就送往你家了,未知收到否?搞得不好请谅,这不是过谦,主要是放大纸号欠佳。
听你父说,你现在上山劳动较累,加上是干部,休息时间更少,还望莫过度,身体是资本,依我看你身体素质尚单薄。
我在上海过元旦,估计1月10日之内返川,你如回信可直接寄往渡口。你可与老沈、小张通信,代问好。今是第一次写信,暂到此,余言后谈,日子长着呢!
致
愉快!
伯清
72.12.21 Pm.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