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7日下午准备托人去上海投寄的信尚未封口,兰芳的信却出人意料地摆在了我面前,信中涉及了我母的态度和处理方法,于是决定28号再写一封,干脆两封一并寄出。
兰芳,
来信拆阅,随目所视,越往下看手不禁抖动起来,眼眶酸涩的同时,恨自己是男子不能像女人那样痛哭一场,或许那样会好受些。憋呀!憋得人难受。
你果真如林黛玉那样红颜薄命?这样讲来,我岂不成了痴呆的贾宝玉了!我母亲所言,是她老人的测想,这是通常长辈共同的心理,也是普通平常的人情世故。之所以讲我俩的事是破例,缘由是康年这个障碍,你若能把这点处理好,下面我就可以与妈妈慢慢谈。妈妈是偏爱我,她能体谅我的心。十几年来交过女性不少,到头来总是徒劳一场,不如愿的原因是拿她们与你相比,这点父母最清楚不过,难道老人忍心让我继续下去?! 既然你夫妇关系已到这种地步,那么康年今天对你的良心发现好似托尔斯泰《复活》里的聂莫留道夫对卡秋莎一样。
我是爱你的,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的今天仍然这样,爱情不是这么随便的。兰芳,不要难过、怨恨自己,自古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我前信中对你讲过“爱人的选择是宁缺勿滥”。我很敬重爱情忠贞的人,比如《瑞云》里的贺生,他以“人生所重者知己”作衡量爱情的标准,尽管他意中人后来脸长满了瘢痕,像鬼一样丑陋、难看,而且还被迫从事一些不堪驱使的差役,他却不因为对方的美丑,盛衰的转移而改变自己的初心。古人如此忠贞于爱情,矢志不渝,今天的我俩难道自愧不及吗?你要冷静,你我间的鸿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会填平,你要协助我,不能气馁。 你第二张信笺的下半页对我的抚慰、规劝,我不信,你是在强颜欢笑,假作镇静,明明不是肺腑之言,却仍若有介事,可是太忍心!鉴此我可重申,只要你兰芳不嫌弃我伯清,我绝不负你的情,尽可放心。我的言行绝非一时感情用事,更不是做糊涂事。
信中说“自己花谢了,难以献佛,即是遇上秋翁亦不能马上回春,何况现实不允许我踏进秋翁园林……”。其实你错了,世上没有鲜花哪有园林,没有园林何来仙女,没有仙女哪来什么秋翁?!故而讲秋翁与鲜花是互存的,缺一不可。
你我喝了十几年的苦酒,难道今后还要永远喝下去不成?你甘心情愿吗?目前看来我俩应相互交底,斟酌处理事情,共同奋斗去追求新生活。你有什么想法多来信相告,万不能因你为顾全我和我家庭影响行事。
孔雀东南飞中的焦仲卿与刘兰芝,早已以情深笃爱争取到父母同情的戏文就是一例。我宗旨已定,毋庸置疑。心烦意乱、草涂到此,切盼来信,免我思牵。
愿
雨过天晴
伯清
1973.1.28 Am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