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难捱的时光,在儿子的眼里,成人世界也许是冰冷的,而温情和依恋,更多的来自同学和伙伴间。
儿子重返校园,不写做业,不做教辅,不上自习,更不会去上什么培训班,像个甩手掌柜,似乎逍遥自在,不知他自己什么感受?在同学的心目中,他成了英雄,成为大家羡慕的对象,都知道他有个民主的爸爸,那段时间来我们家玩儿的小伙伴也多起来,儿子的身上,渐渐地就有了些意见领袖的色彩。
然而,儿子的我行我素,在老师们的眼里,俨然成了异类。尤其是那些结帮拉培训班的老师,儿子的“不合作”态度更惹恼了他们,说来很多人可能不信,时不时的还会遭到伺机报复。
有天下午,我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声音挺急促的,说儿子又没去上课。听到消息,我不禁惊慌失措——儿子上午明明是去了学校,说是中午不回家,要和程老师一起去吃肯德基,下午怎么就不在学校了呢?我给程老师打电话,她说中午跟儿子在一起,吃过肯德基后,他说要去上学,就分手了。
我是个温和的人,那天却在电话里冲着班主任老师发了通脾气,她说不上什么,也解决不了问题。放下电话,我开着车,东一头西一头的乱撞,漫无目的的寻找。我知道,这样子找来找去,除了安慰一下自己恐慌的心,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天快黑的时候,终于接到儿子的电话。他说:“爸爸,你是不是在找我?”听到儿子的声音,我忙急切地问:“孩子,你在哪儿?我马上过去接你。”他回答:“我在咱家从前住过的六厂家属院里。你不用过来,我身上还有几块零钱,马上就坐公交车回家,你就在家里等我吧。”然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等了一会儿,天逐渐黑下来,我正等得着急,儿子又打通电话说:“爸爸,你还是过来接我吧,天已经黑了,我怕回去得太晚。”我说:“好,你等着。”放下电话,我开车直奔他说的地方。回来的路上,儿子坐在我旁边,给我讲了事情的过程——
“上午第二节上物理课时,我从课外书上看到有道题很有意思,但我做不出来,就去问老师,而事实上她也不会,就恼羞成怒,说我故意找茬,让老师出丑。然后,就说我这样的学生她教不了了,让我出去,去办公室找班主任。出来后,我想了想,就是她们合伙办的培训班,我不去参加,都对我有看法,我到班主任哪儿,也无非是挨吵。我索性到操场转了几圈,又到高中听了两节化学课,就到中午了。
“中午跟程老师约的肯德基,我吃得心不在焉,边吃边想下午的对策,程老师都说些什么也没听进去。匆匆吃完之后,我先回了趟家,拿上小灵通,然后趁着中午潜入教室,安排了两个“线人”,把电话号码留给他们,让他们下午注意老师的反应和动态,随时发短信向我通报。后来,听到老师们都慌了,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内心的悲愤与辛酸。曾几何时,我们的教育、我们的老师要把我们的孩子逼到这个地步——顺我则昌,逆我则亡。有个性的孩子要想在学校混下去,就得跟那些缺乏师德的老师斗智斗勇,当个学生也太不容易了吧?也许有人说,大部分老师是好的。问题是,缺德的老师是一个都不应该有的,若有一个,就对成百上千个家庭和孩子意味着全部。想到此,我有些不寒而栗了。
回到家里,妈妈已经做好晚饭,儿子二话没说,吃了晚饭,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我给妻子说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她忧心忡忡地对我说:“这可怎么办呀?好不容易哄到学校,这下又该不去上学了吧?”说真的,我也拿不准,就说:“我进去问问吧。”
进了儿子的房间,他在床边坐着,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挨着他坐下,伸手搭在他腿上,看着他问:“儿子,怎么样?明天还去上课吗?”他理直气壮地答:“去呀,为什么不去?我相信以后到了学校,没有人再敢惹我了!”我如释重负,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说:“我吃午饭的时候就在想,这个局面该怎么收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再次出走,把这个事情变成一个事件!我做到了。”
听到此,我不由觉得,身处逆境的儿子,在异乎寻常的成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