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太初铃响,古神虚影破困局

陆无尘靠在石台边,左手仍贴着太初铃的铃身。那股热意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炽烈,像一块烧红的铁被生生嵌进皮肉,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每一寸神经都在发烫、抽搐。他闭了会眼,试图平复呼吸,可耳边却始终回荡着刚才那道模糊符号带来的震荡——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更像有人用一根无形的钟杵,狠狠敲在他的神魂深处,余音如潮水般反复冲刷着意识的堤岸。

秦昭还在昏睡,头歪在他肩上,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她眉心微蹙,像是梦中也承受着某种压迫。发间的玄冰花又掉了一片,落在衣领口,触地即碎,化作一缕幽蓝粉末,随风飘散。那花本是极寒之地千年凝结而成,专克阴邪之气,如今接连凋零,说明这遗迹中的怨念已强到足以侵蚀至宝。

高台四周,黑雾重新聚拢,不再是先前那种游离不定的形态,而是如同有意识般从地缝深处翻涌而出,仿佛整座地下宫殿的黑暗都活了过来。墙上的浮雕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顺着古老符文的沟壑蜿蜒流淌,滴落在地面时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像是血肉被烈火灼烧。那些原本静止的图案竟微微扭曲起来,仿佛画中之人正痛苦挣扎。

一只怨灵从阴影里探出半张脸,灰白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昏迷的秦昭,嘴角咧开一道诡异弧度,无声地笑了。

陆无尘猛地睁眼。

瞳孔收缩,杀意骤起。

他抬手就摇铃。

“叮——!”

这一声比刚才更清亮,也更沉。不是金属相击的脆响,倒像是整座遗迹的地基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连空气都跟着震了三震,耳膜嗡鸣,五脏六腑也为之一颤。

铃声荡开的瞬间,所有怨灵的动作齐齐一顿,如同时间冻结。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波纹自陆无尘背后扩散而出,地面符文一盏接一盏亮起,蓝光如脉搏跳动,沿着古老的阵法轨迹一路蔓延,直至通道尽头消失不见。

然后,一道影子缓缓浮现。

它站在陆无尘身后,轮廓模糊,却高得离谱,头顶几乎触到遗迹穹顶。星冠若隐若现,道袍宽大无风自动,双臂垂落,掌心朝外,虽未睁眼,仅凭那股压塌山河般的威势,便让整个空间陷入窒息般的寂静。

古神虚影抬手。

没有咒语,没有结印,只是一挥。

掌心涌出一道银白色光流,宛若天河倒灌,横扫全场。所过之处,怨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炸成黑烟,连渣都没剩。那些附着在青阳宗弟子身上的黑雾被强行撕下,在空中扭了几下,啪地一声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高台基座裂开一道缝,尘土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埋着的石碑。上面刻满经文,字迹古老苍劲,笔画间隐隐有金光流转,似有生命般缓缓呼吸。陆无尘眼角扫过几个残句:“……铃动九幽,魂归黄泉;借力者亡,承命者殇……”心头一凛,还未细看,石碑便自行沉入地底,再度封死。

虚影再抬手,朝那通道深处轻轻一指。

轰!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巨物崩塌。原本盘旋不散的黑风瞬间溃散,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爆,化作无数黑点四散逃逸,转瞬无踪。

战场清净了。

陆无尘喘了口气,低头看怀里的铃铛。

铃身烫得吓人,表面那道裂痕已经蔓延成网状,中间浮现出四个小字:借力需偿。

他心头一紧,赶紧把铃塞进怀里。可那股热意还在,顺着胸口往四肢爬,像有根线在体内扯着,牵动每一寸筋骨。他知道,这不是普通的反噬,而是某种契约正在悄然生效——他用了不该用的力量,现在,债主开始记账了。

他抬头望向萧明阳消失的方向。

那边黑得彻底,连回声都没有,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你跑不了。”他低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狠劲,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誓言。

他弯腰把秦昭背起来,动作小心,生怕碰着她哪儿。麻布护腕重新绑紧,勒进掌心一圈,指尖泛白。药篓空了,银针全用完了,只剩几根断茬插在布袋夹层里,沾着干涸的血迹。他曾靠这些细针封脉镇魂,救过三条命,但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三名弟子瘫在地上,伤得不轻,但命保住了。其中一个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那眼神里有感激,也有恐惧——不是怕敌人,是怕他。他们亲眼看见他召唤出那道不属于人间的虚影,那一刻,他不像修士,倒像是打开了不该开启的大门。

陆无尘没停,抱着秦昭就往通道走去。

脚踩在湿滑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带起轻微的水声。两侧墙壁的符文还在亮,但光色渐弱,像是耗尽了力气。空气中残留着一股焦味,混着血腥和某种说不出的腐朽气息,令人作呕。他的靴底碾过一片碎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低头一看,竟是人类指节,早已发黑变形。

走到通道入口,他顿了顿。

身后那尊古神虚影已经消散,可他总觉得背后还有人在看着。不是错觉,而是灵魂深处传来的战栗——仿佛有一双眼睛,从未真正闭上,一直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没回头。

往前走。

越深入,温度越低。呼吸开始冒白气,衣服外层结了一层薄霜。通道开始分岔,三条路并列摆在面前,地面痕迹都被黑雾腐蚀过,看不出谁走过哪条。左边那条隐约传来滴水声,右边则弥漫着淡淡的绿光,中间一条最为幽深,黑洞洞的,像一张沉默的嘴。

他停下,摸了摸怀里的铃。

铃不响了,也不热了,安静得像块废铁。

可就在他准备选中间那条路时,铃突然颤了一下。

极轻微,像是心跳漏了一拍。

他皱眉,把铃掏出来。

裂痕中的“借力需偿”四个字闪了闪,随即,铃口朝右微微偏了一寸,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

他盯着看了两秒,忽然冷笑:“你还挺挑?”

转身走向右边通道。

路越走越窄,头顶的石梁压得人喘不过气。两边墙上出现了新的浮雕——全是锁链缠绕的人形,有的跪着,有的趴着,全都低着头,看不清脸。奇怪的是,每一幅浮雕的胸口位置,都缺了一块,像是被人硬生生抠走了什么。他伸手抚过其中一幅,指尖传来刺骨寒意,脑海中竟闪过一个画面:一个人被钉在祭坛上,胸膛剖开,心脏挖出,取而代之的,是一截断裂的铃铛。

他猛地缩手。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道石门。

门是半开的,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绿光。门框上刻着一行字:“容器归位,铃动天开。”

陆无尘冷笑一声:“说得跟我要去领奖似的。”

他伸手推门。

门没动。

他加了把力,还是不动。

正要后退,怀里铃铛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提醒,是抗拒。

他低头看,发现铃身裂痕正在缓慢收拢,像是在自我修复。可“借力需偿”四个字还在,颜色更深了,几乎成了墨黑。

他眯起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那道虚影,不是他自己召出来的。是铃自己动的。

或者说,是铃里藏着的东西,趁他动摇时,主动借了他的手,响了一次。

“你还真能耐。”他低声骂了一句,“用完老子就装死?”

话音刚落,铃身猛地一烫。

他差点松手。

就在这时,石门缝隙里传出一声咳嗽。

很轻,但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陆无尘?是你吗?”

他浑身一僵。

这声音,是萧明阳。

可语气不对。没癫狂,没恨意,反倒有点……慌?

“别装神弄鬼。”陆无尘冷声道,“你不是刚喊我‘刍狗’吗?现在改口叫名字了?”

门缝里沉默了几息,然后那人苦笑:“我不是在跟你说话……我在跟它说话。”

“谁?”

“那个东西……它在我身体里,一直在啃我的记忆……我现在连我妈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他的声音抖了一下,“求你……别进来……你会被它看到的……”

陆无尘盯着那道门缝,没动。

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

可他也知道,萧明阳这种人,宁死也不会求饶。哪怕被怨灵附体,也要摆出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

现在他怕了。

是真的怕。

“你说它在啃你?”陆无尘问。

“嗯……不止是记忆……还有魂……我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变空……”萧明阳的声音越来越低,“刚才那道光扫过来的时候,它疼得缩成一团……我以为你要杀我,结果你救了我……可你不该来这儿……这里不是人该进的地方……”

陆无尘低头看铃。

铃身裂痕微微扩张,像是在呼应什么。

他忽然想起壁画上的画面——倒悬巨殿,锁链缠尸,尸心插着半截铃。

而现在的萧明阳,是不是就是下一个“容器”?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一脚踹在石门上。

门应声而开。

绿光倾泻而出。

屋里站着一个人。

确实是萧明阳。

但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发青,右手指尖焦黑溃烂,一直延伸到手腕。他手里还攥着那枚幽冥令牌,可令牌已经碎了,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咬过。

他抬头看向陆无尘,眼神复杂。

有恨,有惧,还有一丝……解脱?

“你终于来了。”他说,“我知道你会来。”

陆无尘没答,目光越过他,看向屋子深处。

那里立着一尊雕像。

不高,只有真人大小,材质不明,通体漆黑。雕像的脸是空的,没有五官,胸口却嵌着半截断裂的铃铛。

和他在符文幻象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跳。

这时,萧明阳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癫笑,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笑。

“它说……你才是真正的钥匙。”他喃喃道,“只要把你推进去,它就能完整复活……千年等待,就差最后一步……”

他慢慢举起手,掌心朝上,像在邀请。

“来吧,陆无尘。我们一起,结束这一切。”

陆无尘站在原地,没动。

手中的铃,却在剧烈震颤。

仿佛在哭,又仿佛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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