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的欲望(4)
“怎么办?”鲁维维待老三走后,急切地问道。
“追。”郑诚收拾了一下公文包,“快走,到派出所去看有车没有。”
派出所唯一的一辆吉普车随所长、指导员出去后仍然没有回来。内勤告诉他们,只有一辆两轮摩托,但车况很差,经常出故障。
“将就吧。”郑诚说着,就跟着内勤来到停放在一楼走道上的那辆暗红的“幸福”摩托车旁。内勤掏出钥匙递给他。
“你就留在镇上等我的消息。”郑诚把钥匙插进锁孔内,将摩托车推到门前的空地上,对鲁维维说。
“不,我和你一起去。这里,我毕竟比你熟悉点。”
“这么晚了,你去不好。”郑诚说着开始发动摩托车。
鲁维维笑了。“我是警察,你知道吗?”说完,便把郑诚的公文包拿过来。
“轰”地一声爆响,摩托车发动起来了。郑诚骑了上去,“好吧,上来。”
鲁维维坐在了郑诚的后面。在黄色的灯光下,摩托车的排气管冒出一串青烟,很快冲出了派出所的院子。
“往右,前面的十字路口再往右,那就是通往碧山县的公路。”鲁维维对郑诚指着路。
小镇上昏黄的灯光,很快就被甩在身后了。
公路一会儿就进入了起伏叠障的山峦中,路面也变得坎坷不平起来。郑诚只得放慢速度,尽力避开那些坑坑凹凹的地方。他看了一下时速表,指针在30公里左右颤动。
路面的颠簸,使坐在后面的鲁维维前仰后合。她的手臂下夹着郑诚的公文包,双手抓住坐垫上的那根很不牢靠的皮带子。一方面她得紧紧地抓住带子,另一方面又得用手臂按住那公文包。
“抱住我的腰。”郑诚在前面说。
鲁维维没有动弹。郑诚见没有动静,转过头来说:“没听见呵?这里的路面我一点不熟,要是摔下去我可不管。”
就在他转头说话的时候,前面正碰上一块石头。没待郑诚把话说完,摩托车就猛地跳了起来。郑诚本能地抓紧了把手,而鲁维维则猛地向前一窜,转而又向后甩去。
在重重的拉扯下,那根人造革的带子断了。就在那一瞬间,郑诚把车刹住了。但鲁维维的身体仍然脱离了摩托车。此时正是上坡处,鲁维维从摩托车上滑脱后,摔倒在路面上。
郑诚赶紧把车支住,跑过来蹲下,扶住鲁维维焦急地问道:“受伤了吗?”
鲁维维痛得直咧嘴。“还好,好像没伤着哪儿。”一边说着一边艰难地站起来。“你的包呢?”她手摸着摔痛的臀部,在地上找寻着郑诚的公文包。
郑诚从摩托车后拣起公文包,拍打了一下上面的灰土,递给鲁维维。“上车吧,幸好没有摔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没法向你丈夫交待。”
鲁维维什么也没有说。
摩托车又发动起来,声音在这安静的山区之夜里,显得格外的大,格外的刺耳。
鲁维维坐在摩托车的后面。她伸出手臂,抱在了郑诚的腰间。
摩托车向坡顶冲去。
四周黑魃魃的山峦和公路边树的暗影,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柔和而又神秘。偶有一阵夜风吹过,山间和路旁的树木就会发出哗哗的响声。初秋的山区之夜,空气已经很清冷。鲁维维的手臂上,感到迎面扑来的风的冰凉。郑诚的西服的扣子没有扣上,迎着风的只是那件薄薄的羊毛衫。她忙摸索着帮他把扣子扣止,又用双臂紧紧地护住他的胸部。她挨着他的身体,感到了他的体温。尽管她身上有些发凉,但仍然有一股暖流在她的身上漫延开来。她侧着头,轻轻地把脸贴在他的背部。一会儿,她感到两行热泪静悄悄地从脸上滑落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在这一刻,她被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所攥住。她极力想游离这巨大的情感漩涡,但却越来越感到软弱无力。几年来,在她的心里,已很难激起什么情感的波澜。她已经接受生活的安排,在社会和家庭中担任自己应该担任的角色。她也不去回想过去,就好像没有发生过去的那一切一样。她告诫自己:有缘不一定有份,有份却不一定有缘。世间的一切事物,并非按照个人的自由意志安排的,它充满着不确定,有着我们个人难以抗拒的规律。这似乎有点逆来顺受的味道。但中国的女人,又有多少不是这样逆来顺受的呢?
她为自己寻找理由,寻求一种虚假的解脱。
在这些想法的支撑下,几年的时间里她终于慢慢地平静下来。
但是,他的到来,他们的重逢,却便一泓平静的湖水荡起了涟漪。
为什么是你来办这个案子呢?
为什么刚好又是我来协助你呢?
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又要再次给我以折磨?
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郑诚。她当然看不见他的面部。她只能看到风吹动着浓密的头发,只能看见他面向前面那无垠黑夜的头部。
郑诚,此刻你在想什么?
当鲁维维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背部的时候,郑诚的心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这个举动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是郑诚没有想到的。事实上,他不希望在他和她之间,出现任何哪怕是一丝的亲密举动。这次来沙川,他本来就没有想到会见到她。没料到鬼使神差,刑警队竟然要她和他一起办这个案子。要是当时刑警队还有其它人,他肯定当时会提出要求,要一个男同志协助他的。可是当时刑警队竟一个人也没有。
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除了案子外,他尽量不和她谈别的什么。说话的语气和行为举止,决不能显露出半点留恋过去或对她有某种藕断丝连的意思。完全是老同学的再会,完全是工作上的协作关系,此外什么也没有。
因此,当鲁维维把头靠在他的背上的时候,他当即想转过头去要她别那样,但转而一想,这或许有点太过份。这不过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她这样时根本就没有想什么。如果他那样说,她或许还会笑话他。算了,别那么过于敏感、过于多情了。她早就说过:“我们之间从此以后什么也没有了。”而我呢,却还没有从那段经历中走出来。作为一个男人,这是不是有点过于情感化了呢?……不,不想这些了……怎么回事?发动机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如果在这里抛锚就糟了。
郑诚连续踩了几下油门,发动机发出一阵不规则的爆响。“怎么回事?”鲁维维声音很轻地在他耳边问道。
“不知道。”郑诚又踩了几下油门,发动机不仅没有加速运动,反而哼哼了几下后,完全没有了声息。
两人下了车。“是不是供油系统的毛病?”鲁维维怀抱着郑诚的公文包,站在那儿问道。
“好像是。”郑诚说着抽出摩托车上的钥匙,车灯马上熄了。他摸索着用其中一把打开了后而后工具箱,拿出几样工具,蹲在地上开始拆御部件。
鲁维维走到他身边,也蹲了下来。“要我帮忙吗?”声音柔柔地问道。
郑诚不愿这声音所创造的气氛笼罩在他和她之间,故意玩笑似地大声说道:“这点小事难道还需要女士来动手?站在那儿等着吧。困了,就唱支歌。这山里,想必不会干扰别人睡觉的。”
鲁维维悄悄地站到了一旁。
一个多小时后,车仍然发动不起来。
“这点小事,这么能干的先生忙乎了这半天,怎么还没有摆弄好?”鲁维维的心此刻已平静下来,她用一种揶揄的口吻对郑诚说。
“嘿,车况太差。看样子我们还得在这里耽误点时间。”郑诚说着,又开始动手拆下另外一些部件。“唉,不知卢建国那家伙现在跑到哪里了?要是这‘幸福’也是和他一样的‘雅马哈’,我们一定能够赶上并抓住他。”
早上六点多钟,郑诚和鲁维维骑着摩托车来到了碧山县城城郊。前面有一个加油站,郑诚把摩托车骑进去加油。
郑诚问加油的职工:“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有没有一个骑红色‘雅马哈’125摩托车的人来这里加油?”说着他掏出证件给那人看了一下。
“有一个。大概是凌晨二、三点钟的样子,有一个年轻人骑着红色的‘雅马哈’来这里加油,后来我看见他往沙川方向走了。”
“沙川方向走了?你看见他是从哪个方面来的?”
“没注意。当时我正伏在桌上打盹,听到扣击玻璃的声音,便起来为他加油。他没有碧山的油票,和你一样,他付的现金,但没有要发票。”
“你知道凤山村吗?”
“知道。那地方木村很多,我前不久还去过一趟。”
“怎么走?”
“从这里往沙川方向走个上十里地,有一座小石桥,过了小石桥后有一条简易公路顺着一条小河一直往上走,大概有三十多里路就是凤山村了。那里满山遍野都是树木,很少有村庄,只要问人都知道它。”
“谢谢。”
于是,摩托车又向沙川方向开去。按照那个加油工人所说的,郑诚在小石桥那儿将摩托车拐上了那条路面更差的简易公路,速度很慢地向着凤山村而去。
迎接他们俩的是上十条大大小小的白狗黑狗花狗的狂吠。
此时已是早晨八点多钟,凤山村的人们正在吃着他们的早饭,禾场上有一些孩子正端着饭碗。在摩托车冲上禾场边那个很大的土坡而进入禾场以前,那些狗们和鸡们正围着这些端着饭碗的孩子们打转。
一个穿制服的女警察和一个穿西服的男人骑着摩托车的到来,打破了山村早晨的宁静。村民们也端着饭碗走出了他们的房子。
这是一个富裕的山村,家家都是新房,有的还是二三层的小楼。这些显然都来自于四周那漫山遍野的树木。
郑诚和鲁维维很快就从摩托车跳下来。他们明白,他们的到来在小小的山村里产生了很大的震动,尤其是在这宁静的早晨。如果卢建国在这里,一旦得知有人来,他会不顾一切逃跑的。
郑诚往最近那栋房子跑过去,向站在大门口的一个年青男子问道:“这里是凤山村吗?”
“是的。”
“有一个叫吴忠的吗?”
“有。”
“住哪儿?”
“在哪一头。”那人用手往村子的南边指了指,“那,就是那栋三层楼的房子。”
郑诚旋即便往那栋还有100多米远的房子冲过去。鲁维维紧随其后。
但是,还是迟了。
就在郑诚他们的摩托车往村子里开来的时候,刚刚起床站在阳台上的卢建国就看见了。他飞快地跑下楼,想发动摩托车,但慌乱之中一时在口袋里找不着钥匙。眼看郑诚的摩托车已经冲到了禾场上。他只得改变主意,跑上楼拿起那个咖啡色的旅行包,又冲下楼来,向房子左边跑去。
就在卢建国跑出房子的时候,鲁维维看见了他。
“快,郑诚!他跑了。”鲁维维喊了一声。
郑诚也看见了卢建国,他边跑边从腰里掏手枪。“站住!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卢建国没有站住,他很快就钻进了树林。
郑诚也紧随着冲进树林。
这片随山坡而漫延的树林,虽然密密麻麻地长着各类落叶树,但都是些较大的树,很少有低矮的灌木,林子里视线很好。一进林子,郑诚就看见卢建国顺着山坡向西边斜插着跑。他想开枪击伤卢建国的腿部,但树木太多,不容易击中。他决定还是追他,他相信自己追上他是没有多少问题的。
卢建国拎着那个咖啡色旅行包,顺着山坡向山顶斜冲上去。跑了大约三百多米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条很陡峭的悬崖,再向山顶而去已经很难,于是他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顺着山坡向山脚斜冲下去。
快到山脚时,他回头看了一下,发现郑诚已经离他只有百多米远了,心里便更加发慌,也顾不得择路,拼命地向前窜去。
已经到了山脚。过了一片半人深的茅草地,前面是一条山洪冲成的深沟。干涸的沟里只有细细的清流在流着。沟的两壁很陡,并长满了灌木。卢建国跑到沟边时,看到很深的山沟犹豫了一下,然而后边追者已近,其它已无路可走,只得不顾一切地拉住一根树枝溜下沟壁。结果上衣和裤子都被荆棘撕破,腿上被划了个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卢建国也感觉不到痛。顺着山沟,他开始向下跑。但他很快就发现,郑诚也到了山沟里,并且离他越来越近了。
前面的沟壁变缓了。卢建国选择了一个地方,爬了上去。沟的这一边也是片很深的茅草地,地势很平坦,卢建国奔跑的速度又加快了些。但郑诚的速度更快,此时他已追到了卢建国身后四、五米远处。
待卢建国转头向后看时,郑诚已到了他的身后。还未等他转过头去,郑诚飞起的一脚已踢在了他的小腿肚上。“扑嗵”一声,卢建国重重地摔在地上。要不是那个旅行包,他的头很可能就会碰在地上的一块石头上。
卢建国爬起来,竟还想往前跑。郑诚又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他的膝关节处。
卢建国再也没想到要爬起来。他感到右腿上痛得钻心,小腿像断了似的。
郑诚的膝头压在卢建国的后背。他从腰带上拿下手铐,将卢建国的两只手臂扳到身后拷上。
“起来!”郑诚拉了一把,卢建国才从地上勉强站了起来。
郑诚从旁边拾起那个咖啡色旅行包,挂在卢建国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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