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玉把自己的发财计划告诉了老母亲,黎氏见他每天都愁眉苦脸,也希望他能发财,现在有了门路,自然喜不自胜。
听闻需要一万两银子当本钱,即使变卖了田产也才一半,黎氏二话没说,就把自己一辈子积攒的金银首饰、字画古玩以及儿媳妇洪氏的钗环珠玉都拿出来给温如玉,让他去变卖,并嘱咐他动身的时候务必叫上自己的表哥黎飞鹏,温如玉却说:“这个事到时候再定。”
温如玉又把家里攒的蟒衣玉带一并拿去贱卖了,这么一通变卖,也凑了九千二百多两,代卖经手的人,赚了三千多两。
钱到手了他就差人通知尤魁,尤魁帮他找了一个人,叫谷大恩,温如玉见他能言善道,非常满意。
于是便跟尤魁商量上路的事情,尤魁说:“若走旱路,免不了要早起晚睡,老哥身子骨哪里经受得起?不如从济宁雇一条船,顺流而下,甚是稳妥,你我说说笑笑,也好打发时间。”
又问他:“老哥带几个人去?还有别的亲友跟随吗?”
温如玉说:“并没有别的亲友,只带四个家丁一起去。”
尤魁说:“太多太多了,两个足矣,何况多一个人也多一份花销。”
温如玉说:“那就减掉一人,也是可以的,我们到苏州,我还要买些苏州的杂货,道虎丘观音山转转。”
商量好了,便择了吉日,预备本月初十起身。
黎氏听说温如玉要起身,并没有请他的侄儿同去,便问道:“你约了你的表兄没有?”
温如玉说:“表兄一来家中事情忙,二来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懂,我跟尤大哥、谷伙计一起去,是十分稳妥的。”
黎氏听了,也不敢出声,还是觉得温如玉跟他表兄不合。
到了起身之时,黎氏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路途千万小心,事情办完了就速速回来,免得家里人等着。
温如玉说:“我这一去,不过两个月就回来。”
他给母亲留下一百五十两银子用,自己带了九千多两跟着尤魁、谷大恩起身。到了济宁,尤魁早就看中了一条马溜船,三人朝江南进发。
到了镇江,他们远远看到金山寺,层层叠叠摆在江中,尤魁大声赞叹这是北方看不到的奇景,谷大恩也在一边附和。温如玉就想上岸去游玩一下,但是船中还有货品,他不太放心。
尤魁说:“我跟谷伙计守船,你们主仆上去玩吧。”
温如玉邀请他们一同上岸玩,他们坚持不去,温如玉只得带着两个家丁上岸了。
剩下的一个家丁心痒难忍,尤魁就让他也上岸去玩,并给他打包票向温如玉说好话,不会怪罪于他。
于是最后一个家丁也上岸去了。
温如玉在金山寺东逛逛西看看,又上宝塔看了江景,甚是开心。玩了大半晌,才带着三个家丁回到船停泊的地方,可是根本看不到他们的船,他心急如焚,却怎么也找不到。
于是便问隔壁船的人,隔壁船的人说:“你们上山的时候,这船就开走了。”
温如玉听了,心里一凉,几个家丁面面相觑,互相抱怨。
温如玉说:“他们必定在岸边等我们,我们去找。”
主仆四人都没出过远门,只能找寺里的和尚借了一方小舟,沿着江岸问,但是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船。
温如玉这才如梦初醒,看着大江,呆了一会儿,大叫一声,便要往江中跳,几个家丁连忙抱住他。
岸边的人问清楚了缘故,便说:“你这样闹一年也没用,一个中号的马溜子船,还可以查访,今天没有风,此去不过数里,你不如去官府报案,我们这个县太爷公正廉明,必定能还你公道。”
温如玉昏昏沉沉地被两个家丁搀扶着,到了衙门报案,知府喊他上去,他边哭便说,把自己被骗的事情说了个清清楚楚。
知府问他:“你说船是在济宁租的,你的船票呢?”
温如玉说:“我是第一次坐船,不知道什么船票。船是骗我的尤魁租的。”
说完只是磕头痛哭。
知府看他哭得可怜,就召来八个精干的衙役,分成两组,每四人一组,一组沿江追访,一组过江查访,所有的马溜船,都要查。限期十天,查得到查不到都要销案。
知府跟温如玉商量,查到了,让他出四百两酬谢衙役,温如玉连忙同意。
温如玉就靠着家丁带的一点碎银子,在镇江等了十天。
第十一天,八个衙役回来了,并没有找到尤魁,知府说:“尤魁等是泰安人,你不如速速回去,去衙门告他们,先把他们的家属关押起来。在这里等着也没有用。”
温如玉千恩万谢,连夜雇了车回家乡了。
尤魁原本只想骗几百两银子,没想到温如玉主仆竟然傻到家。于是他便联络了自己的发小谷大恩,两人商量好,得手之后,尤魁占七成,谷大恩得三成。
在跟温如玉商量好后,尤魁随即派自己的大儿子尤继先二儿子尤效先以及谷大恩的二字螟儿,带了家属,提前去济宁安顿好,等他们的消息。
可惜尤魁雇雇了个贼船,船主名叫苏旺,船工也都是他的弟兄侄子,从登船之日他就在暗中观察,原本想下毒一锅端,结果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倒是在六七日内跟尤魁混熟了,才知道温如玉才是鱼儿。
于是他们商量,得手之后,尤魁一个人得五成,谷大恩和苏旺平分另外五成。
没想到事情特别顺利,他们连夜赶回济宁,尤魁分了四千两银子,剩下的谷大恩和苏旺平分。
尤魁谷大恩发了大财,带上家小,雇了一个马车,连夜到了浙江杭州,租了几间屋子住下。后来又觉得省城人多,怕被认出来,就搬去象山了,各自买了房子,在一条巷子住。
尤魁的二儿子娶了谷大恩的女儿,两家更为密切了。
他们又买了一些田地,过了几年快活日子。
没几年,倭寇侵犯象山,城破被屠,尤魁躲在地窖里饿了两天一夜,从地窖爬出来,发现倭寇是走了,可是自己家人一个都没有,房子也被烧了,谷大恩家也一个人都没有。哭了几天,城里到处也找不到。
后来又传倭寇侵犯的消息,为了躲避,他跑去苏州,钱也没有,每天就靠乞讨而生,满心还想着父子夫妻相聚,没想到得了胃病,起初是吃了吐,后来就不能下咽,竟活活饿死。
他同谷大恩坑害了温如玉,自己也落得这样的结局。真的是,财怎么来就怎么去,损人利己,终究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