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答张文潜】
宋哲宗绍圣二年(I095)正月初十,广东惠州
某啟。屏居荒服,真無一物為信。有桄榔方杖一枚,前此土人不知以為杖也。勿誚微陋,收其遠意爾。荔枝正出林下,恣食亦一快也。羅浮曾一遊,每出勞人,不如閉戶之有味也。術不輟服。無咎竟坐修造,不肖累之也,愧怍。家有婢,能造酒,極佳,全似王晉卿家碧香,但乏可與飲者爾。羅浮有道士鄧守安,雖樸野,養練有功,至行清苦,常欲濟人,深可欽愛。見邀之在此,又頗集醫藥,極有益也。曾子開、陸農師俱不免,以知默定非智力所能避就也。小兒承問,不欲令拜狀煩覽也。
【宅在家里更有味】
“文潜”是张耒的字。
张耒先结识并追随苏辙,十九岁便考中进士。苏轼读了张耒十七岁写的文章,就大赞“恣意洒脱,汪洋冲淡”,为其“一唱三叹”。
张耒后来也拜在苏轼门下,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苏轼对他的评价是:“秦(观)得吾工,张(耒)得吾易,而世谓之工可致而易不可致。”“工”就是严谨,“易”是平实,严谨容易平实难,从这句话看,苏轼给张耒打的分比秦观还高。
要成为苏门学士并不容易,但成为苏门学士之后更不容易,因为苏轼经常倒霉,“学士”们也就跟着倒霉,降职被贬是常事。
可喜的是四学士都毫无怨言,没有首鼠两端。
《答张文潜》这封信里提到另一位学生晁补之,就因为自己被贬官。
这封信,两百来字,讲了好几件事:
1、送张文潜一根桄榔木的手杖,请笑纳。
2、荔枝熟了,可以大快朵颐一番。
3、曾经去罗浮游玩过,但现在年纪大了,出去要麻烦别人,还不如宅在家有味。
4、晁无咎因为我而被贬官,对人不住啊。
5、我家有个丫头会酿酒,手艺很好,跟王晋卿家的碧香不相上下,可以没有人跟我喝啊。
6、罗浮有个叫邓守安的道士,虽是山中粗人,但练得有功夫,修行刻苦,自己生活清贫,还常想着接济别人,很值得敬爱。
等等。
一口气说上这么多并无关联的事,而文气充溢,是书信随笔等读来最有味的地方。
【东坡日历】
2025年2月7日,周五,乙巳蛇年,农历正月初十
27岁,是日,在天兴(陕西宝鸡),次韵子由除日见寄。轼。宋仁宗嘉佑七年(1062)正月初十。时任签书凤翔判官。
38岁,是日,在钱塘(浙江杭州),昨夜,有美堂饮,醉归径睡正月九日,有美堂饮,醉归径睡,五鼓方醒,不复能眠,起阅文书,得鲜于子骏所寄《杂兴》,作《古意》一首答之。轼。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正月初九,时为杭州通判。
50岁,是日,在符离(安徽宿州),赴汝州(河南汝州)团练副使任途中。书《泗州除夜》等七诗。赠妻王闰之。轼。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正月初十。
60岁,是日,晁补之自知齐州(山东济南)降通判南京(江苏南京)。竟坐修遭摘星楼,不肖累之也,愧怍。轼。宋哲宗绍圣二年(I095)正月初十。
【泗州除夜】(两首)
宋神宗熙宁六年(1073)正月初九,浙江杭州
其一
暮雪纷纷投碎米,春流咽咽走黄沙。旧游似梦徒能说,逐客如僧岂有家。
冷砚欲书先自冻,孤灯何事独成花。使君半夜分酥酒,惊起妻孥一笑哗。
其二
关右土酥黄似酒,扬州云液却如酥。欲従元放觅拄杖,忽有曲生来坐隅。
对雪不堪令饱暖,隔船应已厌歌呼。明朝积玉深三尺,高枕床头尚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