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撞人”这个外号是我送给他的。他的大名很响亮,跟说书里的一样,叫陆文龙。他的名字中虽然带着一个“文”字,可跟他本人一点都不沾边,性格鲁莽,脾气爆躁,三言两语不合,便与人大动干戈。
机缘巧合,那天我去办公室向领导汇报工作,正赶上他跟领导吵吵起来,情急之下,举起一把椅子,就要抡下去,幸亏我在后面把椅子抓住了,这才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问清楚了,是他在另一个班组因为分工不明确,被委屈了。为了给领导解围,我把他要过来,成为我的手下一员虎将。
其实,替领导解围还是其次,我骨子里还是喜欢这种没有心机直来直去的汉子。
在我这里,班组成员们,我不但要在工作中把他们管理好,还要在生活上下功夫。这是经验之谈,往往很多人都是这样,如果你能在生活上给予他们帮助和关心,那可比在单位发号施令管用。在我们一起奋斗的日子里,大概有七八年,他就离了三次婚。别的原因没有,就是不懂怜香惜玉,打老婆都出了名,谁也跟他过不下去。
我跟他哥是好兄弟,我俩也曾多次劝过他,为他惹下的麻烦,我们没少给他擦屁股。今天把这个开了瓢,明天把那个打进医院,直到我调走,也没见到他有所收敛。
在分别的那天晚上,我们哥仨喝了一夜的酒,我告诉他哥俩,以后再给文龙找媳妇,必须得要媳妇能够把他拿捏住,否则,就他那虎背熊腰斗大的拳头,任何女人都受不了。
再次见面,是在他的第四次婚礼上。他依旧没有什么改变,自己的婚礼,还是莽莽撞撞的,没有一点儿稳重的样子。他哥看着他那风风火火的样,无奈地与我对视,然后苦笑。倒是他这次找的媳妇挺让我们满意,举手投足说话之间,透露出无限的精明和善良,每当他的脾气上来,那媳妇便极尽温柔地拉着他的手,用女人特有的方式,轻言细语地把他瞬间点燃的怒火浇灭。
再后来,我远走他乡,他的哥哥也去了新疆。我们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也就算在朋友们的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上才能见到。就算见面了,打打招呼,人多,也从来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谈谈。
这两年总是回来照顾老父亲,又有机会与多年的老朋友老兄弟见面了。
那天,我在路边等人下车抽烟,一辆飞速行驶的电动单车从我身边飞驰而过。冲过去有一百多米,又转回来,笑嘻嘻地把车支好,过来跟我打招呼。
“莽撞人兄弟,好久不见了。”
“哥呀,早就听说你在照顾老爷子,我也没时间找你,正好路过看见了,要不要约个时间,一起坐坐。哥,我的外号十几年没人叫了,也就是你,见了面还像当初那样。嘿嘿!”
从他的言语和表情中,我终于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尤其是眼神,没有了年轻时的煞气,有了更多的温顺。
我俩就站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天南海北地聊着,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他突然哎呀了一声,十分抱歉地对我说,他得去给媳妇买菜了,主要是要给他的卧床不起的老母亲做饭。匆匆别过,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说实在的,动作行为还有当初的影子,但性格中似乎多了七分成熟。
前两年曾经回来参加他儿子的婚礼,那个时候就觉得他有所改变。据他哥哥说,现在的他,的确变了许多,一方面是他贤惠的媳妇起得作用,另一方面也是他的成熟。原来,因为他的冲动,老母亲没少跟着操心,前两年瘫痪在床,全靠他和媳妇伺候了。现在两口子常住在老母亲家,做饭收拾家,端屎端尿,毫无怨言,典型的一枚孝子。
终于脱掉了莽撞人的帽子,生活,总是可以改变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