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指尖悬在“发布”按钮上,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白。刚写完的短篇里,女主角总感觉黑暗中有双眼睛窥视,那种如芒在背的窒息感,是她熬了三个通宵才打磨出的核心情绪。
保存文档时,右下角突然弹出一条私信提示,来自一个陌生ID“观夜人”。她心脏猛地一缩——这篇《窥》还在草稿箱里,连编辑都没看过,怎么会有人发来回复?
私信内容只有一句话:“那双眼睛不是幻觉,它在你身后第三级台阶。”
林夏猛地回头,出租屋的楼梯在客厅尽头延伸,暖黄的灯光照不到最下方三级,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她攥着鼠标的手指沁出冷汗,难道是恶作剧?可对方精准提到了“那双眼睛”,这是她刚写完的核心设定,连标题都没对外透露。
她强作镇定回复:“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写的内容?”
秒回的消息带着寒意:“我在帮你让大脑接受‘真实’。你总写虚构的恐惧,却不敢承认现实里的眼睛一直盯着你。”
林夏的呼吸骤然急促。最近她确实状态诡异,每次尝试写新情节、接受新设定,太阳穴就像被钢针穿刺,大脑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嘶吼“不属于这里”“必须清除”。医生说这是创作焦虑引发的神经排斥,可“观夜人”的话,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她紧绷的神经。
她起身去开灯,楼梯间的灯泡突然炸裂,玻璃碎片溅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黑暗中,第三级台阶的阴影里,似乎真的有两点幽光闪烁,像猫的眼睛,却比猫更冰冷、更专注。
“啊!”林夏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书架,书籍散落一地。她摸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束照向楼梯,阴影里空无一物,只有积灰的台阶和墙角的蛛网。
私信又弹了出来:“大脑会排斥超出认知的‘新事物’,所以你看不见它。想让大脑接受,第一步,盯着阴影说‘我看见你了’。”
太阳穴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尖锐又密集,像是大脑在抗拒这个指令。林夏捂着额头蹲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她想起最近的怪事:刚构思好的情节会莫名从文档里消失,电脑屏幕总在深夜自动亮起,显示着空白文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创作新内容。
“不照做,它会爬上来。”私信的警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夏咬着牙,颤抖着举起手机,光束重新对准第三级台阶的阴影。那两点幽光又出现了,这次更近了,她甚至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她的脸颊,带着潮湿的霉味。
“我……我看见你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疼痛感骤然减轻,像是大脑的排斥暂时退去。阴影里的幽光晃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她。
“第二步,把你写的故事念出来。”“观夜人”的消息接踵而至,“让它知道你承认了它的存在,大脑才会接纳这个‘新现实’。”
林夏握着手机,声音发颤地念起小说开头:“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洗澡时的镜子里,睡觉时的床底,甚至在敲键盘的深夜,背后的黑暗里,总有一双眼睛……”
随着她的朗读,楼梯间的霉味越来越浓,那两点幽光缓缓上升,停在了第一级台阶。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双嵌在黑暗里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深黑色的瞳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中的文档。
太阳穴的疼痛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大脑里那个抗拒的声音不见了,反而有种陌生的“熟悉感”,仿佛这双眼睛本该存在于此。
“最后一步,修改结局。”“观夜人”发来新的指令,“让女主角接受那双眼睛,而不是逃离。大脑需要确认‘新事物’无害,才会彻底接纳。”
林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移动到键盘上,原本写好的结局是女主角逃离了窥视,可现在,她却鬼使神差地敲下:“她转过身,直视着那双眼睛,突然明白,它只是想被看见。当她不再抗拒,窥视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安宁。”
按下保存键的瞬间,楼梯间的幽光骤然熄灭,霉味也随之散去。手机屏幕上,“观夜人”的私信变成了红色感叹号,显示对方已注销账号。
林夏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冷汗淋漓。她打开文档,发现原本卡顿的页面变得流畅,之前莫名消失的情节也回来了。更奇怪的是,她脑海里突然涌现出无数新灵感,那些之前被大脑排斥的诡异设定,现在都变得顺理成章。
她试探着写了一段新内容:“那双眼睛成了她的守护者,每当她陷入创作瓶颈,它就会在黑暗中静静注视,给她勇气接纳所有奇思妙想。”
没有疼痛,没有抗拒,大脑完全接纳了这个设定。
深夜,林夏写完最后一个字,满意地关闭文档。转身时,她无意间瞥见楼梯间的阴影里,两点幽光再次亮起。这次,她没有害怕,反而对着阴影微微一笑。
她知道,这是大脑接纳“新事物”的证明。而“观夜人”没说的是,当大脑彻底接纳那双眼睛后,它就再也不会离开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极了一个人趴在楼梯上,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而林夏对此毫无察觉,她正沉浸在创作的喜悦中,完全没发现,自己的瞳孔里,也悄悄染上了一丝深不见底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