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二儿子听爹妈说要分家,脑袋“星”的一下。他看着躺在炕上的爹爹,气息奄奄,再看看眼窝深陷,憔悴单薄的母亲,止不住泪如雨下。“爹、妈,你们放心,说什么我也不能抛下你们不管。”
二伯自从上次和二伯母闹翻,搬到奶奶的炕上睡已经三个多月了。奶奶、爷爷劝了多少次,他好像是铁了心,媳妇不服软他坚决不回去,
“老二呀,爹想通了。爹现在老了,又得了这个病,你妈这么大岁数也不中用了。等分了家,喃们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我们两个老的就放心了。”
“老二,就这么定了,回头你们哥仨都过来,把家里能分的都扒拉扒拉。你心细,拉个单子,合计合计。”爷爷分家主意已定。
二伯还要说什么,奶奶上炕抱起行李塞到他的怀里。“今晚我不留宿,赶紧回去。”二伯不从,奶奶抱起行李就往下厢房走,那瘦小的身影在月光下颤颤巍巍。
二伯母执拗不过二伯,看婆婆送来了行李,也顺势给二伯道了不是,两口子就这样和好了。
分家其实也不难,原来谁住的房子归谁所有。二伯三间厢房,西头两间是我爸的,大伯两间半,奶奶一间半,那共用的一间是做饭的,两个锅灶对着,屋子里的人都走一个门。家里的地按人头分,牛和驴给了大伯,他家人口多,地也多。
奶奶和爷爷除了一间半房子,什么也没有。三个儿子表示要拿点养老费,一年20块钱,估计相当于现在2000块钱吧。
家就这样分了,媳妇们个个欢天喜地,三媳妇也从妈家回来。儿子们却怅然若失,尤其是老三,从小到大,奶奶一直最偏袒这个老儿子。
爸爸从小调皮,贪玩。爷爷让他放牛、放驴,他和小伙伴们玩驴打仗去了。爷爷每次要揍他,总有奶奶护着。端午节,家里每人分几个鸡蛋,奶奶总是把她的份给了爸爸。爸爸念高中的时候,正赶上饥荒,奶奶昧着大伯和大媳妇,把家里仅有的一点苞米粒用袜子筒装走,为此大伯母好不高兴,总说奶奶偏向小儿子。
分家后,爷爷的病更重了。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有一天,他拉着奶奶的手说。“孩他妈,你跟我一天福没享,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呀。”他哽咽着说,“我死了,你看看跟哪个儿子过能行。”
“我谁也不跟,自己过。”奶奶的口气非常坚定。
一个月后,爷爷走了。奶奶没有哭天抹泪,也没有依附哪个儿子,在一间半的房子里过着自己的日子。
大伯母和奶奶共用一个灶间,那时候家里的大锅非常大,两口锅对着,中间的过道很窄,做饭用玉米秸,两人同时做饭都调不开腚。所以奶奶总是等大伯母做完饭自己再做。在草垛里拉一捆玉米秸,一口饭也要动火刷锅。
分家之后,媳妇们的积极性就是高。大媳妇天天围着锅台转毫无怨言。几年间,她又生了三个孩子,最后终于捞了个女儿—小七。
二伯母的性格是绵里藏针,表面不动声色,内心主意笃定。她继承了她母亲的血统——特抠门,日子过得滴水不漏。
二伯挺孝顺。奶奶不自在,都是他跑前跑后,因为他上班买药也方便,但是每次花钱,奶奶都会送过去,二媳妇如数收下。家里做个好东好西的,二伯想送点,她是百般不乐意。“你妈就生你那么一个儿子呀?”
我妈这个三媳妇心眼最好使。爸爸是代课教师,年底能把一年的工资算清,有一年全年开了190元钱,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好在姥姥家在城里,姥爷是医院的会计,家里经常捎点东西贴补,有点好的,妈妈也叫奶奶过去吃点。
妈妈生了我之后,又生了弟弟。爱屋及乌,奶奶偏爱爸爸,对这个孙子格外疼惜。每天晚上吃完饭,奶奶都过来看两眼大孙子,有时回去晚了,大伯母就把门闩插上。
上次奶奶叫窗开门,大媳妇下地开门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喜欢他们家就在他家待着得了,这么晚回来干什么?”
奶奶拽一下门,门又被闩上了,这次奶奶走到自己那屋窗前。过去的窗都是上下开扇,从中间开缝,下面那扇是死的,上面那扇可以掀起。奶奶试着爬上窗台,抓住窗棂,一只小脚先撂过去,再把身子翻越过去,不小心整个人栽到炕上了。
妈妈非常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虽然是城里姑娘,农活样样都行,家里又养了猪、鸡。有一年夏天,姥姥生了一场重病,妈妈不得不舍弃小家回去照顾一段日子,家全都交给奶奶。
那时候粮食特别金贵,人都不能可劲吃,猪就更甭提了。猪在圈里饿的嗷嗷叫,奶奶就到玉米地里挖野菜。六月的一天,酷暑难耐,奶奶在玉米地里憋得大汗淋漓,拐着满满两篮子野菜从地里出来,但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