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村上春树写他的父亲,只有两万字。
他在后记中写到:
>>很久以前我就想着,要写一篇像样的文字,讲一讲去世的父亲。 时光飞逝,却迟迟未能落笔。写自己的家人(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件相当沉重的事,我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方式,没想好该从哪里写起,又该如何写起。
>> 战争究竟能给一个人——一个极为平凡的、默默无闻的市民——的生活和精神带来多大、多深的改变。 这是我在本篇文字中想写的内容之一。而结论,就是现在的我。只要父亲的命运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我这个人就不可能存在。所谓的历史就是这样——是从无数假说中诞生的、唯一的冷峻现实。
后来是从父亲骑车带他去海边去弃猫开了头,而那只被他们丢弃的猫反而先于他们到家。写他父亲“ 他神情中的惊讶不久就转为叹服,接着好像还松了口气。”
而对于父亲的经历,他不愿写不敢问不敢查很大原因是怕他真的参与了南京大屠杀:
>>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怀疑父亲是否曾作为这支队伍的一员,参加了南京战役,也因此总是很抵触去详查他的从军记录;父亲生前,我也不愿直接向他仔细打听战争时的故事。
>> 就这样,我什么也没有问,他什么也没有说
>> 或者说,是在下定决心上用了很久。父亲去世后,足有五年的时间,我想着一定要调查,却迟迟没有落到实处。
下了五年的决心,终于调查清楚父亲的从军历史,查清没有参与他担心的事件时,终于像他父亲当年看到弃猫回家似的松了一口气:
>> 父亲于一九三八年八月一日入伍。步兵第二十联队抢在最先头攻陷南京、“远扬威名”是在前一年,也就是一九三七年的十二月。所以说,父亲以一年之差,堪堪避过了南京之战。听闻这一事实,我一下子松了口气,有种卸去一块心头大石的感觉。
>> 据说在战场上,补给跟不上,粮食和弹药长期不足,士兵穿的也是破衣烂衫。
这跟我们受到的教育以及影视中看到的好象不一样。《人间值得》里也写到90岁的中村恒子的那段战争的记忆,是她从家乡尾道到大阪去读书:
由于时值战争后期,尾道一代也有美国b29轰炸机来袭。“当时无论是谁都意识到死亡就在身边,无论去哪里,死亡如影随形。”老师回忆道。
在尾道车站的站台,看到其他乘客叩开停止冒烟的列车车窗,恒子老师跟着“咚咚”地边走边敲玻璃,不久,一位中年妇女打开车窗,告诉她“从这里上”,然后费力的把她拉上车。途中,那列火车曾多次因为空袭警报而暂停,乘客们纷纷跑到火车旁的丛林中躲避。
正常顺利的情况下,从尾道到大阪需要七个小时,但满载乘客的火车成为b29的轰炸目标,在那个时期,表面弹痕累累,但依然运行的火车或汽车绝不稀奇。“那个时候,人们都陷入不安之中,没有欢乐,也禁止一切奢侈和游荡,总而言之,所有的行动都是为了安全,大家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琐事。死亡近在咫尺,所以情感也变得麻木了。”“此情此景现在想来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不安了”,恒子老师补充道。
村上对这段历史的感想:
>> 历史不是过去的东西。它存在于意识内部,或者潜意识的内部,流成有温度、有生命的血液,不由分说地被搬运到下一代人那里。 一粒雨滴有它自己的历史,有将这历史传承下去的责任和义务。
这本书我是边干活边听完的,村上春树对他父亲和家族的生活描述并不多,感觉他写父亲,像要打开他的一个心结似的:那就是他父亲到底有没有参加南京事件,他一直以前参与了,又希望没有参与,就这么矛盾着。
他跟父亲多年不和,“有二十多年没见彼此一面,没什么大事基本上不会说话,也不会联系对方。”直到父亲去世前不久,才和父亲面对面地交流。“当时我年近花甲,而父亲就快九十岁了。父亲和我在病房进行了一场笨拙的———也是他人生最后的、极为短暂的——对话,达成了和解。”
他讲到父子矛盾他讲到:
不过,父亲应该还是想把他的人生中没能实现的理想,寄托在我这个独生子身上的吧。随着我渐渐长大,自我人格逐渐形成,与父亲在情感上的摩擦愈发强烈而明显。而我们的个性中都有相当倔强的部分,也就是说,我们不会轻易地交出自我,又几乎不能直截了当地讲明自己的想法。不论好坏,也许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同类。关于我们父子矛盾的细节,我不想说得太多,在这里就只简单地讲一讲。真要细说,就说来话长了, 而且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如果只谈结果,那就是我早早结了婚,工作后和父亲的关系便彻底疏远。尤其是当上职业作家后,常有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突然冒出来,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扭曲,最后几乎决裂,有二十多年没见过彼此一面,没什么大事基本上不会说话,也不会联系对方。我和父亲成长的年代和环境都不同,思维方式不同,对世界的看法也不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如果我们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从这些角度出发,努力修复我们的关系,也许情况会和现在有所不同。不过对那时的我来说,与其再花功夫探索和他的相处模式,还不如集中精力,去做眼下自己想做的。因为我还年轻,还有许多必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我心里也有十分明确的目标。比起血缘这种复杂的牵绊,那些事在我看来重要得多。另外,我当然也有自己的小家,那是我必须去守护的。
关于和解的描述:
尽管思维方式和对世界的看法不同,但牵绊着我们的那种类似缘分的东西,毫无疑问在我心中发挥了作用。站在枯瘦如柴的父亲面前,我不容分说地感受到这一点。比如我们曾在某个夏日,一起骑自行车到香栌园的海边扔一只母狸花猫,却被它轻松地抢先一步跑回了家。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次弥足珍贵的、谜一般的共同经历吧。我至今都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时岸边的潮声,以及风穿过防风松林带来的香气。正是这一件件小事无穷地累积,才让我这个人长成如今的模样。
作家麦家一直讲述他有不幸的童年,他写作是为了治愈童年的不幸,而造成童年不幸好像也是缘于他的父亲,他也是离家多年未跟父亲见面,再见面时,父亲已是一个老人。村上春树的描述也讲了父子相爱相杀,因为太相似,而难相容。但就像他说的“我和父亲成长的年代和环境都不同,思维方式不同,对世界的看法也不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如果我们能在人生的某个阶段,从这些角度出发,努力修复我们的关系,也许情况会和现在有所不同。”前一段时间借过一本梁晓声写的《父亲》,也更描述了父子成长的年代和环境都不同,思维方式不同,对世界的看法也不同而造成父子的矛盾、心结、遗憾。亲如父子,一代人理解另一代人还如此艰难,了解人性的大作家们,也不能冷静客观,去理解和接纳自己的父亲。
这一篇仍是抄书,凑得仍是很艰难。其实也想写两个点:一个是战争历史,一个是父子情。希望天下没有战争,希望父子相互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