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把我、我母亲、郑洁及郑洁母亲都在一刹那定格住了,像孙悟空为偷蟠桃定住了七仙女一样,带着各自原先的面容和神情,傻傻地看着我姐姐挥舞着手中的蝇拍直向我脑门上劈下来。
我感到有一阵风凌厉扑来,那是蝇拍在空中划破空气所致,可知姐姐这回的愤怒不同与寻常,她要把心中的所有郁闷、伤心、委屈、气恼都集聚在这一劈之上,我的心咚咚跳着,想躲开,身子却像入定一般,直急得眼皮抖动着,手也乱颤,嘴里“啊啊”叫着,非常的瘆人。
就在众人惊得心都快要蹦出胸腔时,只见那蝇拍就在我眼前疾速掠过,却“啪搭”一声脆响,劈到了方桌子上,那桌面上的物件都微微波动一下,小的如铅笔、橡皮等还跳了跳。我还在“啊啊”,姐姐上来一把就拧住了我的嘴,骂道:“你还啊个毛线呀!这蝇拍直是拍上了方桌,你就吓成这样!真丢人!”
方才那蝇拍挥过来时,我眼看着要挨揍,把眼睛也闭上了。此时听姐姐的骂,连忙闪开眼,恰好与她的黑眼睛相遇,那丹凤眼正闪烁着又好气又好笑的神情。
然后,她一把将我搂入怀中,自己也不知为何,眼泪像小河一样流淌下来,泪水向我脸上坠落。
我紧张到爆表的心完全松驰下来:哈哈!我本就该知道姐姐不会真下手揍我的,她那样子无非是虚张声势而已。可是,她为何自己又哭得稀哩哗啦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仰面看着她,又不敢问,只是呆愣愣在她怀里发怔。
我看见,我母亲此时脸上已阳光灿烂,简直如春天清晨的朝霞。而郑洁和她母亲也是,郑洁这会儿有点欢呼雀跃了,她也凑上来拱了拱我的身子,也仰脸看着我姐姐在那儿掉眼泪。
“你看看,这孩子,胆儿小得像老鼠!”我母亲无话找话破解着方才的尴尬,使得郑洁母亲也轻松起来。她笑道:“男孩儿一般小时候有点胆小,那胆子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膨胀起来的。”
“就是呀!”我母亲叹息道。“以后,不知道他还会惹出啥样的麻烦来呢。”
两人就这样攀谈着,郑洁叽哩呱啦也试图跟我姐姐聊天,没曾想,姐姐抹了抹眼睛,冲她笑着,也热聊起来。就只余我哑口无言。其实,我有自己的小算盘:让他们聊吧,我也不说话,免得又惹恼不定哪一位的神经,又上演方才惊险的一幕!我得自我保护好自己。
正热闹着,就见堂屋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随即闪进一个人来,我看见,那是我父亲。
咦,仅仅一天不见,他的样子就变了。只见他头发散乱,可以说如快成熟倒伏的麦子一样,东歪西倒。脸色发黑,眼睛软塌,裤脚一只高,一只低,腰好像也变驼了。不过,神情却是欣喜的。
“哦,哦,家里来客人啦!”父亲走过来,对着郑洁母亲客气地笑道。
郑洁母亲慌忙站起来,也笑道:“不是啥客人,是乡里乡亲的邻居呢。”
“好好,好!”父亲一迭连声说,“我们见过呢!你就是县电视台那个播音员。好!远亲不如近邻!邻居就是永远的客人,也胜似亲人呢。”
我母亲赶紧向郑洁母亲介绍道:“这是我家当家的!”然后就把郑洁母亲送我回家的过程快速简捷描述了一遍。郑洁母亲也赶紧向我父亲点点头,一脸的灿笑。
父亲在方桌边拉过一把椅子,对郑洁母亲笑道:“啊啊,怪不得你‘此事包在我身上了’!原来是胸有成竹呀!”说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落地,他坐下来,郑洁母亲也坐下来,两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