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讲学,不是为了吸引流量,扩大自己的影响力,追逐虚名美誉,更不是为了捞分,而是始终秉承着一颗传道之心。离开贵州,他不忘贵州书院的学子,离开辰州,他依然挂怀辰州子弟的治学。
二月,王阳明来到常德,写信给辰州的学子说,大家一定要相互砥砺,抱定求道的宗旨,直到学有所成。如今的人往往稍有所得,便自我标榜,从而招来世俗之谤,如果经受不住打击,反而成为求道的障碍。大家要引以爲鉴,刊落浮名,务于切己处着实用力。
王阳明告诫道,举业之患在于夺志,建议学子们将“为名与为利,虽清浊不同,然其利心则一”、“不求异于人,而求同于理”、“谦受益”等语录抄写挂在墙上,时时自警,这些都是日常功夫,所谓知得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也。
在常德府,王阳明又在武陵潮音阁讲学二旬,蒋信、冀元亨、文澍、刘观时、杜世荣、王文鸣、胡珊、杨褫、何凤韶、唐演、龙起霄、龙翔霄众多武陵士子皆来受学。
蒋信(字道林)以诗拜谒王阳明,诗云:“安排毕竟非由我,燮理从来自属人。堪笑世人浑不识,九还丹里苦偷生。”王阳明称赞其有大志。
王阳明还特意拜访了桃源文澍(字汝森,号橘庵),两人相互倾慕已久,年逾古稀的文澍竟与王阳明连续论学三夜不停。
王阳明后来在《文橘庵墓志铭》中评价他说:“人也朴而理,直而虚,笃学审问,比耄而不衰。吾闻其莅官矣,执而恕,惠而节,其张叔之俦欤?吾闻其居乡矣,励行饬己,不言而俗化,其太丘之俦欤?呜呼!于今时为难得也矣。”
张叔,当指东汉张欧,字叔,张欧先为太子治刑名之学,后有代替韩安国出任御史大夫,成为最高司法长官,但他素性朴诚,不尚苛刻,持平听讼,狱无冤滞,海内闻风,讴歌不息。
陈寔,字仲弓,曾任太丘令,东汉名士。范晔赞赏陈仲弓说:“据于德故物不犯,安于仁故不离群,行成乎身而道训天下,故凶邪不能以权夺,王公不能以贵骄,所以声教废于上,而风俗清乎下也。”大家只要温习一下“梁上君子”这个成语典故,就可以了解陈仲弓为何被尊为世人楷模了。
文澍特意租船逆沅水而上,陪同王阳明游览桃花源。王阳明兴致盎然地写下了《桃源洞》和《晚泊沅江》两首诗。
《晚泊沅江》诗云:
江日熙熙春睡醒,江云飞尽楚山青。
闲观物态皆生意,静悟天机入窅冥。
道在险夷随地乐,心忘鱼鸟自流形。
未须更觅羲唐事,一曲沧浪击壤听。
《沧浪歌》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zhuó)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
《击壤歌》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
这首诗既赞美了桃源山水的无限美丽,令人流连忘返,也充分体现出王阳明在治学上进入佳境的心情。